隋穗带着渠意去了庄园,他没有提前跟家里人说,下完课直接就去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眼前又黑了一瞬,天旋地转间被渠意及时接住了。
渠意心瞬间就提起来,虚搂着他问:“怎么了?”
隋穗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真的就只是一瞬间的眩晕,再然后就是有点没力气似的,但不至于太严重。
他笑了笑安慰渠意:“没事,好像血压有点低。”
“……现在好了吗?”渠意不放心地摸了摸他额头。
“好了,进去吧。”隋穗把渠意拉到墙角,偷偷微微踮脚亲了他一下,“真的好了,要是在湖心亭就好了。”
他忽然叹气。
渠意任他亲吻,问他为什么。
隋穗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可惜:“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多亲一会了。”
“……”渠意勾唇浅笑,并不说话。
隋穗松开他往庄园里去,秋天来的太快,就算庄园打理得再好,也免不了染了秋意,却没有秋天悲寂寥的感觉,倒是被修剪得像主题庄园。
渠意在后边离着隋穗不过半米的距离跟着,神情沉重,鼻腔里吸进去的凉意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走在草坪和花坛中间修出来的石板小道上,渠意只觉得脚步像灌了铁一样。
他每次静下心来都会想到隋穗哭的样子,肩膀微微抽动,哭的没有声音,还不让他看见,哭完之后只有一双肿的小了一半的眼睛。
漂亮的瞳眸里是被泪水洇湿过的珍珠,真实坦诚,他在心疼隋穗的同时,又对穗知和隋亭为难。
穗知每次都是通过他来得知隋穗的生活状况,事实上在穗知住在湖心亭的那些日子里,和隋穗之间的感情好像没有什么进展。
渠意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隋穗好像格外纠结。
最近也是,隋穗忽然好像还在黏他,但渠意感受不到和以前一样的感觉了。
要是说隋穗是一只待飞的雏鸟,那岁岁
“……意,渠意!”隋穗大声喊他。
渠意将视线收拢放到他脸上,嗯了一声。
“你想什么呢?又在出神渠意,你最近怎么总是出神啊渠意,忙糊涂啦?”隋穗佯装生气。
渠意知道他什么意思,揉了揉他后颈说:“没有,在想你今天吃药是不是没跟我说。”
这话太犀利,隋穗咯噔一下,决定不再继续“逼问”,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总是让渠意掌握主动权。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隋穗推着渠意进了庄园。
家里很多人,大多都是佣人,太多了完全叫不过来,隋穗只是冲他们点头,找到客厅意外的看见了在客厅里的穗知和隋亭。
隋穗有些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喊一声爸妈,但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像堵了块塞子似的发不出声音。
只能是嘴巴动了动。
穗知见他这样子也没有等着他开口,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她扫了眼隋穗身后的渠意,再看向隋穗,温柔的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
“怎么今天回来了?学校没课了?”
穗知不擅长演技,生疏的表演让隋穗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问他们为什么工作日,却这个时间点在家,他也不是瞎子,看得见穗知给渠意的眼神。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哪有当着人面前使眼色还不会被人发现的啊。
但他不想深究,顺着穗知的话应了一声,然后说:“回来看看爷爷,爷爷在房间吗?”
“对,可能在练字呢。”隋亭解释。
隋亭带着隋穗和渠意俩人进了爷爷的房间,隋老爷子的房间很大,黑白围棋的色调,隋老爷子说有文房四宝的感觉,所以房间又安置了一方长书桌。
“爷爷?”隋穗开门进去先试探性的尊敬又礼貌地喊了声,看见爷爷真的坐在书桌前写字,这才放心整个身子都进去喊了声老头。
隋老爷子头都没抬就训他:“死小子,多大了还没大没小!”
隋穗摇头晃脑,撑在他的轮椅上看他写字,说:“以前怎么没看你写字,现在讲究修身养性了?”
“我看你才要修身养性!”隋老爷子用毛笔杆子敲了他一下,睨了他一眼,然后说,“又打架了吧?”
隋穗愣了一下,看眼渠意又下意识看穗知和隋亭,一时间不清楚是谁告了状,于是说:“没有打架。”
“放屁!”隋老爷子斥他。
隋穗大叫:“你怎么还骂人呢!”
隋老爷子懒得理他,放下毛笔转头望渠意。笑着说:“晚上在这吃饭?”
“好。”渠意点头。
隋穗往前走靠在书桌上,拿起老爷子写的宣纸,对他这种不懂书画欣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鬼画桃符。
他使劲眯着眼看也不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字,但隐约能看见“隋”这个字。
隋穗心想这老头子可把自己的姓写的滚瓜烂熟了。
隋穗嫌弃又珍惜地把宣纸折起来收好用砚压好,然后抬眼看隋老爷子的脸。
见他脸色变好才真正放心下来。
从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各种状况,隋穗预想不到爷爷的面容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说他不敢想。
从国外治疗回来的时候,隋穗深刻地记得隋老爷子灰败的脸色,青色消瘦,还泛黄,看着就让人眼眶泛酸,远没有今天的白里透红好看。
天气冷了,隋老爷子身上都开始穿上了棉袄,隋穗第一次认知到爷爷好像是真的老了,开始畏寒了。
但看见老爷子精神气还足,也没有那么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难过了。
隋穗微微叹气,说:“你要好好吃饭知道吧。”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隋老爷子也不跟他打嘴仗了,满是褶皱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骨瘦如柴的手指却在毯子底下微微蜷缩。
“你十二指肠溃疡有点严重,萎缩性胃炎也严重,要多吃饭知道吧。”隋穗又说。
隋老爷子没答话,隋穗一直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又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多活几年,长命百岁。”
“知道吗。”
要陪我,知道吗。
隋穗没说,他不习惯说,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