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隋穗小声问他。
渠意摸键盘的手一顿,继续若无其事的打字,他没怎么,只是他心里想的太多,所以又显得怎么了。
最近不止隋穗的事多,渠意也被扑面而来的消息砸昏了头,虽然不至于忙的晕头转向,但难得的让他有些乱了阵脚。
渠意看完一篇学术论文,一句批注怎么都打不完,索性将笔记本合上,正视前方,情绪不明地说:“隋穗,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
“……嗯?”隋穗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话里的情绪和语气都难以让他理解,隋穗将头他起来看他,沉默几秒才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渠意叹气,妥协般揉了揉他的脑袋。
但隋穗并不打算将这事儿就这样过去,眼神开始慌乱起来,语气也有些急躁:“渠意,你说明白。”
“……”意料之中的沉默。
隋穗也沉默下来,忽然想起以前渠意也跟他说自己照顾自己,他不会一直围着自己转。
他不知道现在的渠意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真的不知道渠意是什么意思,他迫切的需要渠意的回答,但渠意沉默了。
缄默的时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隋穗被雨声吸引,他看过去,就这几秒的功夫,毛毛细雨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隋穗胸口随着天气的变化开始发闷,他暗暗深呼吸,也有些疑惑:“明明刚刚还是晴天啊……”
或许是他情绪低落的过于明显,渠意终于从出神中回过神来,偏头看了眼隋穗,发现他眼眶又红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
“雨天就雨天吧,”渠意说,“我守着你。”
隋穗摇头,抱着渠意的手臂埋下头深呼吸,一直惴惴不安,他觉得有点酸。
不知道是哪儿酸。
也觉得在自己有点矫情。
但压不想承认自己矫情。
“对不起。”隋穗低声说,声音过小掩去了他语气中的情绪。
渠意低眼凝视他,还是在想隋穗一定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对不起什么呢?”渠意问,“你并不欠我什么。”
他说话声音又变轻了,隋穗却更觉得难受,是因为得到的太过突然吗。为什么有时候他总是觉得渠意总是想让他一个人呢。
“对不起好多。”
隋穗声音闷闷的。
“……我不应该不顾自己的身体让你担心。”
“不应该一直保证还一直做不到。”
“……但是渠意,”隋穗停顿一下,一直没抬头,“我为什么要一个人。”
渠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隋爷爷的情况不太好,他一直都知道,也在偷偷了解。
如今隋穗对自己的感情快要和隋爷爷相等了,穗知和隋亭却还没能占到一席之地。
可林教授又收到了国外顶尖大学医学院的offer,并且是对渠意个人发出的研究生offer。
林教授把信函和邮件原封不动的交给了他,让他自己考虑,并保持支持的意见。
要是早两个月他都能毫不犹豫的答应,收拾东西出国深造,但现在他不得不犹豫。
渠意从来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会用到他身上,他一向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可现在他清楚且深刻地感受到了现实的瞬息万变。
他没想到让隋穗自己照顾自己这种话还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让你一个人。”
渠意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隋穗,不要慌张。”
隋穗摇头,他不太相信渠意的这话了,渠意今天的表现就不太对,他还是把脸埋在渠意的手臂上,声音沉闷:“你让我有点不安。”
他直说了,他不习惯隐藏,也不喜欢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渠意看出来了,所以在察觉隋穗感到不安的时候就做了决定。
“对不起,是我不好。”渠意反思自己,“我只是有点着急,隋穗,不要哭。”
他说话很慢,很能安慰隋穗焦躁不安的情绪,后面那几个字低哑缓慢的像歌调,让隋穗轻易地沦陷。
隋穗知道自己好像不受控制了,他好像是一个傀儡,也像是提线木偶,线握在渠意手上。
此刻渠意的话千丝万缕地包裹着他的整颗心,控制他的喜怒哀乐。
隋穗并不把这叫堕落,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喜欢渠意才这样子,他可以在徐青面前张牙舞爪,也会在渠意面前胆怯害怕。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觉得我很……”
“不是,”渠意连声否认他,又哄着,“你不要觉得自己是麻烦,你也称不上是谁的麻烦。”
“你这么优秀。”
“专业第一,虽然还没考,但我相信我们家隋穗一定可以。”
“还这么勇敢,几次惩罚坏人。”
“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么乖。”
隋穗听得有些迷糊,终于抬起头问:“坏人?”
“徐青啊,你不是帮我揍过他一顿了么?”渠意微微笑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
隋穗有些愣怔,他听着渠意温柔的声音,还是会觉得有些心酸。
他好像有种错觉,他生活在屏障里,里面是渠意给隋穗搭建的伊甸园。
外边战争如火如荼,但渠意都扛了,背后被战火伤的衣衫褴褛体无完肤,交給隋穗的胸膛却和他的人一样漂亮整洁。
打着领带还有边花,像欧洲中世纪的皇家贵公子,永远以宽阔的胸膛对着他。
正式又安全。
隋穗不知道自己的错觉从哪里来,但是即便渠意说了这么多宽慰他的话,他也只是消散了一点不安,怀揣着不断想要延伸的忐忑思绪抱住渠意。
又跟他说:“亲我一下。”
渠意亲了他一下,他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上回隋穗也是觉得不安之后一直让自己亲他。
渠意心疼,眼梢也在悄悄泛红,他嘴笨,平常哄隋穗的话张口就来,可真遇上这样的事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的人。
于是他只能顺从隋穗的指令,他也希望自己是个机器人,一直服从于隋穗的命令,偏偏他不是。
隋穗觉得不够,攀上渠意的肩膀,扣着他的后脑勺,想把渠意按在自己身上。
“多亲我一下。”隋穗说。
渠意闭眼吻他,感受到了隋穗滚落下来的热泪烫在了他脸上。
只有点点湿意。
却感觉在慢慢扩大,像小流侵蚀路一样慢慢变成沟渠,最后彻底生长在心间,顺着血管筋脉变成常年淌着隋穗热泪的河水湖泊。
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