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西来的流寇沿着太行山摸摸索索的一路向北行来,逐步靠近密丰。人数不多,一千来人,老弱病残不少,能战的壮男不过三四百人。说是流寇不恰当,用带着武器的流民来形容更贴切一些,武器有棍棒、大刀、菜刀之类和一些生锈的火铳。领头的叫王武,三十多岁的壮汉,一脸大胡子,太原人。
陕西的农民军被官军赶到了山西,王武佃户出身,就跟着投了农民军。农民军肆掠山西一段时间后,被官军打跑,大部分农民军到河南去了。这个王武本来跟着大部队的,但是扶老携幼走的太慢,被官军拦住,不得已跑进太行山,一路向北。
其实王武的队伍本来人不多,只有原来乡里一帮佃户和家属几百号人。刚开始造反的时候,王武想着跟农民军混吃混喝几年,挣点银子,然后到哪里去买块地,过小日子。没想到的是跟农民军没混多久,农民军就被官军赶跑了。钱没捞着,还背了个谋反的大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官军来了,那就只能跑了,带着家属一块跑。
逃跑的时候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反正知道官军往南边去围剿农民军了,那自己就往北跑吧。
太行山不好走啊,崎岖坎坷,又拖儿带母的,没办法,为保命只能咬牙坚持。
一路上碰见好些跟他们有相同遭遇的流民,于是大家结伴同行,队伍一路壮大。王武人最多,就自然做了老大。
“大当家的,前面是长城了吧!再往前走是不是到鞑子的地盘了。”二当家刘元声望见前面的山脊上有一条白色的线条。他是半路上和王武他们碰上合并在一起的。
王武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了会,“真是长城”
三当家毛老三道,“大当家,二当家,那咱们还要过长城吗?”
王武摇摇头,“长城外是鞑子的地盘,不能去了。再说长城上有边军,咱们想去也去不了。”
二当家刘元声道,“大哥,三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北边我们是走到头了,总不能再往南边去吧!”
毛老三道,“不能再跑了,大家都累得,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三弟言之有理,大家都走不动了。”王武四处张望,一拍大腿,“这里山高林密的,咱们干脆就在这儿安顿下。”
老二老三不解,“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安顿?”
王武哈哈大笑,指点江山般的对四周指指点点,“你们看,方圆几十里地,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咱们占山为王,做个山大王不是逍遥自在。”
老三点点头,“那我们吃什么?”
老二道,“我们可以开荒种地嘛,熬过头一个年头就好过了,反正咱们也不给官府交租子。”老二脱离不了农民的本色,当土匪了,还想着种地呢!
老大王武道,“二弟,俺们都是山大王了,哪有山大王种地的。反正咱们也是造反的人了,没有粮食就下山去抢,官军来打我们,跑进山里就是。”
老二想了想,“咱们人不少,抢多了肯定会出事,抢少了官府也不在意,地还是要种的,不然大家老闲着也容易出事。”
王武沉思片刻,骨子里他也是农民,虽然有当土匪的觉悟,但还是有做农民的本能,“就按二弟说的办”
于是乎,他们找了个比较险峻又易于落脚的山头作为寨子,用木头茅草建房。当然,他们也没忘了建立他们的“大王府”,关隘路口用栅栏建立防御设施。
忙活了几日,寨子算是有些模样了,遮风挡雨勉强够了。
“大哥,二哥,大伙忙乎多日,没什么余粮了”老三诉苦,一路流窜,压根儿就没吃好过。
王武想了想,“三弟,你带些兄弟下山,抢些粮食,顺便弄点种粮回来,土地平整了不少,总得有种子啊!”
于是,老三领着百八十人下山而去,开始打劫工作。
一帮还处于见习期的土匪开始了他们的工作,由于人生地不熟,一帮人走得晕头转向,终于走出山岭。
“妈的,做土匪也这么辛苦”走出山岭毛老三埋怨道。毛老三佃农出身,耕作地主家的十亩旱田,一年收成大部分缴租了,剩下的也就勉强糊口。
农民军来了,把地主给撵跑了,农民军说把土地分给大家。毛老三欢天喜地的在农民军发的地契上按了手印,心想终于有自己的土地了,按手印那天还喜极而泣。没想到地锲上的手印还没有干,农民军说,官军要来了,快跑,不跑的话凡是按了手印的都要被官军杀死。
毛老三傻眼了,这地契都还热乎着呢,转眼间就有生命危险。农民军又说,拿着地锲跟着他们一起跑,以后回来了这土地还是他们的。以后这土地归不归自己毛老三管不了,但是这命必须要啊!于是一起分了土地的毛家村佃户们无奈的拖儿带女的决定跟着农民军跑路。毛老三紧紧揣着农民军的地契,不管以后能不能再回来,心里总有个念想。
当毛老三带着毛家村的人把锅碗瓢盆的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跑路,农民军已经跑没影了。让毛家村的一帮人傻眼了,那也得跑啊!毛老三觉着山里安全,于是带着大伙儿就钻进了太行山。在山里碰到了王武的队伍,于是毛老三也就做了三当家的。
“二舅,你瞧,那边庄稼长得不错。”毛老三的侄儿毛娃子吊着鼻涕跑过来。毛娃子其实也不小,十六岁了。这逃难的路上,风餐露宿,病了也没药吃,感冒一直未好,鼻涕老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毛老三一听,来了精神,这大半年来都是穿山越岭的,没见到多少人家。一路上刨野菜抓老鼠度日,苦逼的很。
“叫兄弟们打好精神,抢到粮食大家吃个饱”毛老三拿出三当家的威望,举起菜刀向前一挥,“给我冲!”
众人打起精神跟着毛老三往前冲。
二憨的爹老憨坐在田坎上抽着旱烟,看着田里的长势良好的秧苗,眼睛笑眯眯的。自己家的几十亩水田啥都弄好了,就等着年底秋收了,日子越来越好啊!
去年,东家将土地承包到户,缴了赋税剩下的都是自家的。虽说缴纳比例高达六成,但没有其他苛捐杂税了,而且田地都是现成的,开荒、建沟渠、种子都无须自己掏,全由东家提供。虽然耕牛、犁耙、锄头这类农具需要自己购买,但农场提供的价格远低于市价,而且允许赊购。
去年秋收,二憨家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扣除缴纳留下二十多石粮食,足够一家子吃一年。有了灌溉设施,极大减少了劳动量,就和老伴养了不少鸡鸭,年关时换了不少银子,一家人过了个喜气洋洋的年关。儿子二憨当兵,农场军的伙食贼好,家里无须为其留口粮。二憨孝顺,每月二两饷银都交给了自己,可不能乱花,得给儿子攒着娶媳妇用。的月钱都寄给家里了,嗯,得给儿子攒着娶媳妇。冬梅那孩子,泼辣了一点,对儿子还不错,时不时过来侍候老两口,待年底丰收了就让儿子将她娶过来。
回想起过去,老憨老泪横流,来农场之前,一年忙碌下来连肚子都吃不饱,有两个小孩没有养活夭折了。战乱一来,四处颠沛流离,差点连命都没了。活了大半辈子,就数在农场过得舒心。
老憨很满意现状,对未来也充满了希冀。
看看天时,该吃午饭了,老憨磕掉旱烟,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忽然看见一帮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拿着菜刀、锄头、木棍张牙舞爪的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