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土匪,老憨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流寇土匪,一眼看出这帮人不专业。我儿子憨,老子可不憨。老憨扯着嗓门喊到,“乡亲们,土匪来了,土匪来了。婆娘家的赶紧去给东家报信,老爷们的拿起能打人的家伙过来跟我去拦住他们。”
周边正在埋头耕地的农户们立马互相叫喊了起来,有人迅速燃起警戒烽火,黑烟滚滚而起。男人们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棍棒走出田里,向老憨靠拢,女人们收拾物品回村里通知更多人。也有胆大的壮妇拿起锄头跟着男人们过去。好不容易有好日子了,谁来抢就跟谁拼命。
农场经过多次危机和袭击,杨易建立了应急机制。平时,遇见小股流民土匪,就近的男人集合,能打则打,打不赢就拖延时间,等农场兵过来救援,女人则回去报信。如果遇见大队敌人或正规军队则以保命为主,跑。
农场的农户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这样的好日子被人打断,对付外人那是相当团结和积极。
毛老三有点傻眼了,自己已经是土匪了,这帮泥腿子竟然不害怕,还纷纷拿着锄头顶了过来,比我们还土匪。
“二舅,他们怎么不跑呢?”毛娃子搞不懂。以前在毛家村一听说土匪来了,大家撒腿就跑,从没想过对抗。
“妈的,这帮泥腿子是瞧不起我们土匪了,不给点厉害给他们尝尝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毛老三上火了,看来自己这土匪做得太失败了。“弟兄们,他们都是装样子的,咱们揍他们一顿,他们就听话了。”
“三当家你看,他们种的都是水稻呢,真是稀奇!”二当家刘元声的族弟刘元山惊讶的叫了起来。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农民,个个双手满是握锄头形成的老茧,对土地和庄稼那是骨子里的热爱。
北方多种麦子,水稻真是稀罕物。
土匪们盯着田里的水稻,两眼冒光,有的人真是一辈子没吃过大米。
“别踩着庄稼,靠边走”刘元山本能的喊叫,浑然忘记自己是来做土匪的。而手下兄弟们居然也听话,自觉的走田坎。
毛老三恼火,“咱们现在是土匪,见过土匪不踩庄稼的吗?土匪就要有土匪的样子。”不过看到大家确实不忍心糟蹋庄稼,颇感无奈,“算啦,走田坎吧!”
于是两帮人在狭窄的田坎相遇了,彼此都拿着锄头、镰刀之类的武器。比较讽刺的是,土匪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气无力的样子。农场的农户们衣服还算整洁,就是粘了泥土,精神也很足。
土匪们就百把人,农场这边人少,开始只有五六十人,但是不断有人从各条田坎路上汇聚过来,而且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你们做什么的,跑农场来干什么?”老憨怒目一瞪,声音如铜钟般洪亮,把几个土匪手里的锄头吓掉了,土匪们气势大泄。
毛娃子吊着鼻涕哆嗦道,“我们是老虎山上的土匪,这是我们三当家的,你们识相的就把粮食和种粮交出来,不然……”
“不然就做什么?抢么?”二憨爹气势夺人,声震如雷,“你们这种破土匪老子见多了,爷这锄头起码砸死过五个土匪,怕你个球。不是爷看不起你们,就凭你们这帮龟孙子也敢来抢粮食,做梦”老憨脾气火爆,往手上吐了口口水,拿起锄头就要开打。
毛老三心里咯噔一下,你们是土匪,还是我们是土匪?
刘元山急道,“慢着,有话好商量”
老憨呸道,“商量个屁,对付你们这帮恶棍,打死才清静。”
“田坎太窄,打起来容易伤到庄稼,选个宽敞的地方打。”刘元山是真的心疼稻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深知粒粒皆辛苦啊!
老憨点点头,指了指前面树林边上的草地,“有道理,那边宽敞,到那边去打架。”
于是乎土匪和农场的农户们沿着田坎往草地那边有序移动,大家都很守规矩,小心翼翼的怕伤了庄稼。
老憨见他们爱护庄稼,多了些好感,“你们哪里来的?不像土匪呢!”
“大哥啊,俺们山西的,也就是一帮种地的,老家待不下去,就出来想混口饭吃,这不老婆孩子都在山里饿着呢,想出来弄点粮食。”刘元山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想在山里种点地,没有种粮,即使种了也要好些日子才能收获,这日子咋过呢!……要不,这位大哥,俺们不打了,求你们给我们点种粮就行。”刘元山哭着跪了下来。
刘元山身旁的几个汉子也跟着跪了下来,“俺老婆孩子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大叔大婶可怜下俺们吧!”
“俺不想做土匪,俺就想种地,俺只想种地。”
“俺老婆饿死了,只剩个儿子,也快要饿死了,求你们给我儿子一口吃的。”
老憨和农场的农户们眼泪汪汪,以前的他们何尝不是这样呢!
“来,起来,都起来”老憨其实心很软的,把他们都扶起来了,“俺家有点粮食,给你们点……二娃,你去俺家里拿袋麦子,给俺婆娘说,就说我说的。”
“俺出一袋”
“俺家出三十斤”很多农户都自愿捐粮食出来。
“恩人啦,俺给你们磕头”刘元山和几个汉子再次跪下磕头,“俺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就过来领罪,打死俺俺也没怨言。”
“大兄弟说啥呢,不用死不死的,俺们以前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是俺们命好,碰上大善人……你们瞧,这些水田都是东家给我们的”老憨说道,“等会东家就来了,看看怎么处理你们”
走在前头的毛老三回头一看,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这刘元山怎么给泥腿子们跪下了。这是土匪还是乞丐呀,有辱土匪名头。
其余土匪都很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困惑。很快消息传来,说农户们答应给刘元山粮食。消息很有震撼性,能求来粮食也好啊!于是土匪们纷纷跪了下来,祈求粮食,一时间眼泪横飞,鼻涕直流。
老憨大吼道,“都别哭了,等东家来了再说。”
那日朝会后,第二日杨易就接到兵部行文,命令其南下出征。难得朝廷效率如此之高,刚商议好,第二日就发出调令。看来那帮文官恨不得杨易早早滚蛋。
拿到兵部行文,杨易就急匆匆返回农场,做出征的准备,安排集训、武备、粮草等诸多事宜。得知有土匪来袭,杨易正愁没有磨刀石,这下可好正好拿这帮人祭旗。士卒们也士气高昂,很久没见血了,正好练练手。
杨易风风火火的带着队伍急行军到了事发地点,本以为有场恶战,却发现农户们在树下休息,还有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什么情况?杨易和士兵们都懵了,土匪在哪里?
“爹,土匪在哪儿,儿子给你报仇”二憨看见老爹在树下抽旱烟,大声喊道。
“你个兔崽子,老子没死呢,报什么仇!”老憨瞪了一眼儿子,跑到杨易面前,“东家,他们就是土匪,唉,不过流民罢了,怪可怜的。”于是老憨把刚才的经历详细的讲给了杨易。杨易哭笑不得。想到他们还没有脱离农民的本色,也就不打算惩罚了。
手下将领们郁闷的要死,立战功升职的希望破灭了。真是没出息的土匪,被几把锄头就吓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