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歇了一阵,时候也不早了,李暮霭随夏侯沉启程回宫。
客堂紧挨着一间香堂,里面不知供着哪位神佛,忽然有一抹倩影从前面缓步走过,捧着东西,进了那间香堂去。
那人还是一袭青碧的衣衫,长发浅浅束在背后,头上只有一支银簪。
李暮霭一眼就认出来了,又是慕清榕。
方才慕清榕不是这副打扮,显然回去换过衣裳。
寺中除了侍卫就是些身着灰布衣裳的修行之人,突然有个打扮得如此清丽的姑娘过去,怎能不显眼。
不过夏侯沉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留意,和她继续往前走。
李暮霭留心着慕清榕,只见慕清榕进了香堂便跪在佛像前,把那一摞纸放在旁边蒲团上,敬香叩拜:“听闻今年大凌多天灾,信女愿永世吃斋念佛,祈求神佛庇佑大凌,庇佑吾皇和天下百姓。”
声音也传进了夏侯沉的耳朵里,他止步不前,寻声看了看。
夏侯沉对那人似有些好奇,又移步朝着香堂走去。
李暮霭没跟着,退回了院门处,拂去门槛上的细尘,在门槛上坐等。
夏无念正要跟上,见她如此,笑问:“不去瞧瞧?”
李暮霭看向一旁,道:“不去,我懒得看她耍把戏。”
“她的把戏又不是给你看的,你不去拦着君上,就不怕她得偿所愿?”
李暮霭嗤之以鼻,“君上才不会着她的道,她的道行还不如郭瑄呢。”
夏侯沉在香堂门口驻足,没有进去。
柳别情问道:“姑娘是何人?”
慕清榕徐徐回过头来,一抬眸,年轻的帝王近在眼前,身形颀长而挺拔,神情孤傲一如往昔,眼眸深邃,泛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这个身影与她梦里的并无两样,朝思暮念却又不得而见。
“君上。”慕清榕脸上浮出了难以掩饰的欣然,又不得不故作镇定,挪了挪膝盖朝他叩拜,“清榕参见君上。”
李暮霭虽没过来,但也并非漠不关心,她伸长脖子,悄悄地瞧了瞧。
慕清榕那一回眸,眼波流转,顾盼生姿,配上素净的打扮,当真是我见犹怜,啧。
慕清榕耳边一直安静,她大着胆子直起身来,见夏侯沉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经卷上,她忙道:“这些是清榕与太妃娘娘近来抄录经文,为大凌,也为君上和太后娘娘祈福,昨日刚抄完,太妃娘娘让清榕拿到佛前供上。”
“朕又没问你。”夏侯沉淡淡启唇,言罢便转身走了。
慕清榕怔了怔,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远,她在原地愣了好一阵,满心难以置信,只觉得不应该。
夏侯沉回到客堂院子前,有人正闷声坐在这儿,他俯身去牵她起来,“回去了。”
“君上这么快就看完了?”李暮霭借他的力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子。
“朕只是好奇,究竟是谁还会在朕面前演这等粗陋的戏。”
李暮霭忍俊不禁,她就知道他才不会上慕清榕的当。
先帝那么多女人,而夏侯沉自幼长在宫里,什么把戏没见过,什么妖精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慕清榕还跪在蒲团上,他不止走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女子,看着像那个南邺来的毛丫头,他们并肩前行,有说有笑……
她心下顿时被愤恨填满,一把抓过经卷扯了个稀碎。
次日下午。
李暮霭早早地来到了景颐宫。
房门紧闭,屋里只有她与李阔两个,她捋起衣袖,指着一些穴位给李阔讲解。
李阔边听边用笔记着,可心里仍旧发虚:“姐,咱们非这样不可吗?”
“办法是试出来的,不试怎么知道?既然服药不行,那就试试针灸,点穴。”李暮霭看了看桌上的一排银针,“一会儿我若清醒就自己来,要是我不成,就你来!”
李阔不解:“不是只要忌口就行吗,姐你从前也应付得好好的,咱犯不着受这个罪!”
“怎是白受,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过了心里才踏实。”李暮霭探头看向他写的,“你都记下了?”
李阔点头,“嗯。”
“行吧,咱们抓紧。”
李暮霭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一口闷了下去。
没过多久,心口传来一阵闷疼,越来越厉害,犹如千万只虫子在啃噬心脏。
她强忍着,抽出一根银针,深深浅浅地刺了几处穴位,剧痛不仅没有消散,还如浪潮般猛地袭来。
她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趴在地上,指尖紧抠着地面。
“姐!”李阔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她。
“朝阳你来,再试一次!”
李阔愣了愣,见他姐难受成这样,也顾不上害怕了,拿过银针,照着他姐先前教的又刺了一遍。
他的记性很好,没有出错,可他姐却没有半点好转。
李阔心急如焚,“姐,你这法子不行啊!”
李暮霭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蜷在地上。
李阔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扶到床上,没过一会儿他姐就晕了过去。
他在屋子里急得来回踱步。
他姐说了,不管是成是败,这件事他都不能告诉别人,他只能干着急。
时间流逝,已是傍晚。
李阔一直没敢打开房门,只派了小顺守在外面。
“魏王殿下,姑娘可在?”
外面忽然传来了柳别情的声音。
李阔心下一怔,他姐还没醒呢。
“在……在呢。”李阔应了一声。
“君上今日回来得早,让姑娘回去用晚膳,殿下也一起?”
“这……”李阔过去,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看着柳别情说,“我就不去了,我姐方才犯困,在这儿睡午觉,还没醒呢,一会儿醒了我就让我姐回去。”
柳别情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李阔舒了口气,关上门回屋里,搬来凳子坐到床边守着李暮霭。
天刚擦黑,李暮霭就醒了,浑身的不适已经消散,就是人疲倦。
李阔正坐在床边看书,见他姐醒了,忙问:“姐你还难受吗?”
李暮霭摇了摇头,下了床,到镜子前理了两下衣裳和妆发,道:“我先回去了,明日继续。”
李阔大惊失色,“明日还来?”
“嗯,就这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