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拂瑶早产体弱,本就畏寒,拂晓将斗篷脱下的时候,她还在抱着汤婆子。
皇后每日都往万和宫里送大把的药材,御膳房也专门为她做了药膳。
若是她生在寻常人家,怕是早就夭折了。
玉拂瑶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十岁那年又伤了根本,这两年要不是靠宫里大把的名贵药材和太医院一众医师,她早就成了孤魂,投生早的话也已经出生了。
今天是立春,昭国传统,这天是要阖家团圆的,太傅太师便放了假。
在昭国,立春要吃绿饺子,代表来年一年春意盎然,圆满和顺。
晚膳的时候玉拂瑶便跟皇帝皇后一起吃了,后宫聚在一起,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饺子。
皇后主张节俭,非必要宴会都不举办,皇帝宠爱她,自然也施行这套律法,宫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过得奢靡。
玉拂瑶特地留了几分肚子,带着桑落去了碎玉轩,还带了两盘热腾腾的绿饺子。
见到来人,双喜很是惊讶,想大声禀告,被玉拂瑶拦了下来,“嘘,小声些,莫要惊扰了春神。”
在昭国,立春这天,过了酉时,便不能大声喧哗,以免将栖息的春神吓跑。
春神在立春这天来到,保佑这年风调雨顺,作物丰收。
双喜捂着嘴点了点头,跟在玉拂瑶身后进了屋。
她给桑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端着一盘饺子,拉着双喜去了偏房。
玉拂瑶提着食盒,走到离弦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离弦背对门在桌上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声音,他回去,便撞进了玉拂瑶那双含笑的眼睛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毛笔的尖端杵在了宣纸上,泅开一大块深色的印记。
“怎么?太子殿下可是不想看见我?”玉拂瑶提着食盒,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烛光摇晃映在她身上,一双透亮的眼像是能看透所有黑暗一般澄澈。
离弦忙将身后写的字用一旁的纸张盖上,脸上勾着浅笑,“昭阳你来这我求之不得。”
玉拂瑶浅浅一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端出饺子,还在往上冒着热气。
屋里烧着罗炭,门关着,内里暖烘烘的,夜里风大寒重,还是得烧炭才能过去。
她将筷子递给离弦,又往他碗里添了一个饺子,眼眸亮闪闪的,“快尝尝,今日是可是御膳房的王师傅特地做的。”
离弦看着那双漂亮清亮的眼,心下微动,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咬了一口饺子。
“好吃。”确实好吃,王师傅只负责大宴,他今日能吃上这份手艺,已是难得。
玉拂瑶微微摆头,哼哼了两声,唇边出现了甜软的小酒窝,“今日立春,就是要吃这绿饺子,保你来年无忧,快吃,等下就凉了。”
她拿着筷子往离弦的碗里夹饺子,很快就堆起了一个小山。
离弦一双琉璃眼情绪翻涌,眼眶有些红,他知道今日是立春,路过的宫人也说今天要吃饺子求平安,可他不是昭国人,没人给他送饺子。
虽然平时他不短吃穿,但他终究是敌国的人,只是个不受待见的质子,在这团圆和满的日子里,只有玉拂瑶还记得他。
她屈尊降贵地亲自为他带来了饺子,她没有忘了他,她还求着他无忧。
离弦将饺子吃了个干净,玉拂瑶给他夹多少他就吃多少,哪怕胃已经被胀满他也不说。
他贪心地想将她给他的全部都收下。
她自己也吃了几个,顾及着小朋友的面子。
两个人闲聊着,玉拂瑶夸他字写得好看,连酷爱书法的姜太傅都夸离弦字写得好,若是多加苦练,必成大器。
“你的字写得这般好,谁教你的啊?”她有些好奇,便问。
离弦微愣,随即低下头,“这是一个老太监叫我的,他以前是夜国的大书法家,后来犯了事就到宫里当差。”
“我以前不能上太学,他就教我识字写书,没笔没纸就拿木棍在地上写。”
他语气淡淡的,听得玉拂瑶心头一紧。
【我真该死啊,这嘴真不会说话】
玉拂瑶眸子里带了几分疼惜,她咬了咬唇,忽然看到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掉在离弦的手上。
她定眼一看,居然是离弦的泪。
这些她慌了,自己这嘴真该打,忙拿起自己的手帕抵到男孩面前,“真是抱歉,说着你伤心事了,如若殿下不嫌弃,便用这帕子吧。”
手边除了这帕子没什么可以擦泪的,虽然手帕在昭国是定情的信物之一,但离弦才十岁,她只把他当阿弟一般疼爱,应该是没问题吧。
离弦抬起头,一张委屈倔强的小脸在烛光下显露,这几月他吃好喝好,脸上长了几分肉,倒是比以前俊俏了几分,隐约可以窥见他长大以后的翩然。
他那双琉璃眼里聚了水雾,目光灼灼朝她看来,一颗泪倏地坠下,玉拂瑶觉得离弦居然有几分梨花带雨的美艳。
她将手帕往前递了递,“接着吧。”
离弦没动,只那样直直地看向她。
玉拂瑶将手帕放在他的手心,“阿丑,拿着吧。”
离弦眸光一颤,手指曲起握住了手帕。
【叮——男主好感值+2,当前好感值:47】
阿丑是他的乳名,是他那可怜的生母给他取的,就是希望他能藏拙,皇后也喜欢这个小名,总叫他阿丑。
可他舍不得丢掉这个名字,那是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同玉拂瑶说过他的乳名,并未说过这些含义,这是只能亲近之人才叫的。
现在他的皎皎叫他阿丑,是否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皎皎,玉拂瑶的乳名,她封号昭阳,乳名皎皎,玄帝觉得她是世间珍宝,她是昭国的太阳,也是昭国的月亮。
阿丑这两个字从皎皎的口中说出来,竟比以往带了几分温情,不似以前那么刺耳了。
他喜欢她叫他阿丑,他愿意做她一个的阿丑。
离弦收紧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手帕,“昭阳,多谢。”
他现在还不能叫她皎皎,被旁人听去了便是僭越。
看到他接受了手帕,玉拂瑶松了一口气,眸子清亮了几分,让离弦觉得,这暗淡的屋内都多了几分璀璨。
“殿下莫要生我的气。”要是生气了她怎么刷好感值啊。
离弦止住了泪,“我从未生昭阳的气。”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今日我犯了浑说错了话,我许殿下一个愿望怎么样,你想要什么?”打了人家一巴掌总得给颗糖吧。
看着眼前笑得柔和,露出小酒窝的女孩,离弦心跳的很快,他垂下长睫,敛去眼底的渴望,轻声开口。
“那昭阳以后都唤我阿丑如何?”
玉拂瑶点了点头,“好啊,阿丑。”这个乳名是怪,但是离弦生母所取,总是有意义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她自然会答应。
她唤离弦阿丑,就跟唤拂晓阿晓是一样的。
离弦抿起一个清浅的笑,目光流转,竟然将窗台开得正艳的那枝梅花比了下去。
玉拂瑶有些惊艳,他才十岁就这般好看,以后不知道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她此刻只能想到倾国倾城来形容离弦的容貌了,他的母亲定然生得花容月貌才生得出他这般好看的孩子。
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