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夫子一共有两位,一位是三朝太傅姜写书,一位是三朝太师李易,两人是帝师,现在又教导一众皇子皇女和重臣之子。
两个人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尤其爱才。
离弦临插进太学便被两位夫子盯上,虽然离弦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才华,但还是被老辣的两人发现了。
离弦每次课业都完成地中规中矩,但他之前明明没有上过太学。
他在夜国极其不受宠,地位跟一般都宫人没有区别,但一入学便能跟上他们的进度,还能独自完成课业,他的才华天赋可见一斑。
两位夫子也明白他的处境,一个敌国不受宠的质子,在昭国太过于锋芒毕露,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嘴上不说,但上课教学时会特意叫离弦起来答问,他条理清晰,说话点到为止,才十岁,他们便能窥见以后的风采。
离弦的才智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惊人,说话举止都规矩有礼,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没受过教育和礼训。
可他在一众人里只属于中等,他刻意藏拙,叫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实力。
除了两位夫子,怕也只有玉拂瑶知道他是何等聪慧。
因为玉拂瑶之前在懿喜宫说了那番话,皇子们也没有找离弦的麻烦,只是不搭理他罢了。
其他臣子的孩童自然不会僭越,离弦好歹是夜国太子,虽然只是名头上的,皇子皇女们都没说什么,他们要是不长眼上去欺辱了离弦,说轻点是不知礼数,说重点便是藐视国威。
说不定有心人就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们爹娘的乌纱帽就不保了,再说深一些,夜国的人借此借题发挥要昭国做出些妥协,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
而且昭阳公主与那夜国太子很是亲近,他们自然也会看在公主的面上不去招惹离弦。
所以离弦的日子好过了起来,碎玉轩也从最开始的清冷寒碜变得日渐丰足。
没人敢短了碎玉轩的吃穿,玉拂瑶时不时还会把看到的好的送给离弦,皇帝因为玉拂瑶,也对离弦有几分关注,就更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了他。
“离弦,这是我最近得的白玉狼毫,你字写得好,与你最相配了。”玉拂瑶手里捏着一只白玉雕花狼毫毛笔,削葱般的手指与那暖玉相称,看得离弦眼光变得有些沉。
见人没反应,只盯着她的手看,玉拂瑶把毛笔往前递了递,“快拿着吖,我手都酸了。”
她嗓音本就甜软,说话语调绵长,像是在撒娇。
离弦耳尖一红,伸出双手接过,“多谢公主。”
见人接了笔,她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杏眼弯弯,一张俏丽的小脸被大团狐裘毛围着,像颗软滚滚甜糯糯的元宵。
“叫我昭阳吧,我们是朋友,就该亲近些。”
离弦抬起头,冬阳的光打在玉拂瑶身后,将她发丝边缘照出一层金光,她眉眼弯弯,眸光清澈透亮,让他想起了前几日古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他没见过仙女,但他觉得,如果真的有仙女的话,应该就是长玉拂瑶这样的。
脸颊上飞上红晕,耳尖红得厉害,他点了点头,“昭阳。”
【叮——男主好感值+2,当前好感值:45】
玉拂瑶眼底笑意加深,有风吹起来,带了几片雪花落在她的头上,她唇边显现酒窝,甜得就像她之前给他吃的那块桂花糕。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离弦耳尖红得厉害,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收紧,将那只白玉狼毫紧紧攥住。
“离弦,明日见了。”玉拂瑶站在万和宫门前,朝他挥了挥手。
离弦点了点头,“明日见。”
玉拂瑶转身进了宫,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收回来,最后还是双喜喊了好几声他才回神。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那只白玉雕花狼毫毛笔躺在手心,润色正好,花纹繁复精细,狼毫毛发柔亮顺滑,写出来的字肯定好看。
离弦收紧手指,一股暖意从手心处传来,迅速蔓延四肢百骸。
他深深看了一眼万和宫闪着金光的牌匾,转身离开。
离弦是一年前穿越过来的,他穿来的时候,原身正被哥哥离殇骑着在一群皇子面前爬。
离殇扯着他的头发叫喊着,“快爬快点!叫两声!”
那些人嘲弄嬉笑着,好似在看一条真正的哈巴狗。
他闭着嘴始终不叫,离殇恼了,抬脚就踹他,他抱着头,一声不吭,最后离殇觉得无趣便走了,其他皇子也跟着走,临了还踹了他几脚。
双喜把他扶起来,带他回了住的地方,他们跟一群小太监挤在一起,那房子还四面漏风,一下雨里面便成了水帘洞。
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人人可欺,连住在一起的小太监都能骑到他这个皇子头上来。
他将住在一起的太监都打了一顿,那些欺软怕硬的不敢再来惹他。
他开始频频往皇帝面前凑,就算总是得到厌恶的眼神他也要往上前去显眼,被厌恶也好过被遗忘。
离殇还是会以欺负他为乐,他便在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将他打了一顿,锦衣玉食的太子怎么可能是他这个与疯狗抢食的人都对手。
他能豁出一切,可离殇不能,他对离殇说,要是再在他面前出现一次,只要打不死他,他一定想办法杀了他。
离殇怕了,便再也不来惹他了。
他可不怕他们会杀了他,皇后还得靠他给自己的宝贝太子续气运呢。
离殇出生的时候被国师卜出大凶之兆,但两岁的时候又被卜出大吉之兆,皇帝坚信他是天选之子,便立了他为太子。
殊不知离殇身上的气运全是他离弦的。
离殇两岁的时候他出生,一出生便被皇后抱走,因为国师算出他是大吉天选之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就用巫蛊之术将他与离殇身上的气运相换,如果他死了,离殇便完了,皇后是不会让他死的。
夜国与昭国交战败了,需要送质子过去求和,没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他便成了不二之选。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去了昭国,肯定是有去无回,昭国指名道姓要太子去当质子。
皇后自然会在气运和儿子性命之间选择后者,她会利用自己娘家的势力帮儿子坐稳太子之位,可若是真去当了质子,就什么都没了。
离弦主动请旨去当质子,皇帝当然可以舍得这么一个厌恶的儿子,当即就封了他为太子,第二天就派人将他送去了昭国。
为了稳住昭国,明面上离弦是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离殇才是夜国真正的太子,只是没名分,他离弦,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不过他原本来昭国就另有目的。
离弦望着窗外被雪积压得弯曲的梅枝,红梅夺目,在一片雪白料峭里显得娇俏。
他脑海里闪过玉拂瑶那张笑起来甜软的俏脸,眸子里便多了几分欣喜。
他将白玉狼毫放在一个锦盒里,那里面还装着龙泉砚和前不久玉拂瑶送他的徽州宣纸,那些都是顶好的东西,是她送给他的,就得好好装起来。
昭国此行,只为了他的拂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