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大校场上。
吴三桂在几个将军的护卫下,登上点将台。
吴三桂看了看台下排列整齐的马步三军,声音沉痛地说道:“各位兄弟,咱们如今成了无国无家的人。”
台下的将士们,禁不住惊奇地望着吴三桂,又乱纷纷窃窃私语:“什么叫无国无家?为什么说无国无家?”
吴三桂扬起手来,提高声调说:“为什么说无国无家呢?因为皇上自尽殉国了,因为咱们在北京的家被李自成占领了。”
台下禁不住一片哗然。
吴三桂又板起面孔大声说道:“不许喧哗,听本帅把话说完。”
台下顿时静寂无声。
吴三桂继续说道:“无国无家的人,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日子很难过呀。咱们怎么办呢?目前,摆在咱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向东,与满清人联合起来,与李自成决一死战,给皇上报仇,但咱们的家眷都在关内,恐怕要被李自成斩尽杀绝;另一条路是向西,投靠李自成,就能与家人团聚,而且李自成答应当官儿的每人升一级,当兵的加发一年恩饷。”
台下的将士们又禁不住窃窃私语。
吴三桂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大声问:“弟兄们说,咱们到底怎么办?”
台下的将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带头发表意见。
忽然,点将台上几个将军同时喊道:“我们没意见,一切听从大帅安排。”
紧接着,台下也有几十个将军同时喊道:“一切听从大帅安排。”
停了一下,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喊道:“一切听大帅安排!”
吴三桂笑着说:“既然弟兄们把身家性命都放在本帅肩上,本帅就不能不替弟兄们考虑。本帅宣布——撤回宁远的兵马,山海关城防移交给唐通,咱们回北京听候大顺王差遣。”
将士们齐声应道:“遵命!”
锦州西门城楼上。
祖大寿和几个将军,正陪着多尔衮、多铎视察城防。
多尔衮指着一处说道:“听说李自成已经占领北京,咱们得时刻准备李自成前来攻城。这儿应该再加一门大炮,与左右两边的大炮形成交叉火力,能给来犯之敌更大的打击。”
祖大寿点头称是,嘱咐身边的一个将军记下。
忽然,从城下跑上来一个探子,气喘吁吁地对祖大寿说:“禀报总兵大人,宁远的明军撤走了,宁远成了一座空城。”
祖大寿根本不信,立即训斥道:“胡说八道,无缘无故明军怎么会撤走?你打探清楚再来禀报。”
探子却执拗地说:“小人藏在暗处,亲眼盯着城内的明军撤光,才跑回来禀报。”
多尔衮也不敢相信,疑惑地问祖大寿:“是不是明军和李自成共同设了个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
祖大寿点点头:“很有可能。”
多铎却说:“别顾虑那么多,我先带三千精兵,冲进城去看看。”
多尔衮想了想,说道:“也好,我带三万人马在城外接应。另外,派快马通知礼亲王和庄亲王,请他们速来锦州听候消息。”
宁远城外清军营寨。
多铎指挥着三千镶白旗骑兵整队完毕。
旁边骑在马上的多尔衮,嘱咐多铎:“十五弟,千万小心谨慎。”
多铎点点头,又挥手下令:“向宁远城进发。”
多铎一马当先,不疾不徐地走向城门洞开的宁远,排列整齐的三千骑兵紧紧跟随。
坐在马上的多尔衮,眼看着三千骑兵走进城门,禁不住站起身来翘首遥望。
过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多铎站在城门楼上,使劲挥舞镶白旗军旗。
多尔衮禁不住仰天大笑,接着又泪流满面,大声说道:“太祖,太宗,你们看见了吗?宁远拿下啦,宁远拿下啦!”
山海关至北京的大路上。
“吴”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下,吴三桂骑在高头大马上,洋洋自得地前进。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马步军队。
走了一会儿,吴三桂抬头看看天色,立即扬手下令:“加速前进!”
吴三桂说完,两腿一夹马肚,前进速度明显加快,身后的军队紧紧跟随。
吴三桂走着走着,忽然迎面奔来一匹快马,走近一看,原来是北京的老管家。
吴三桂正在诧异,只见老管家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吴三桂一扬手,让前进的队伍停下来,坐在马上赶忙问道:“老管家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
老管家边哭边说:“前两天,北京伯爵府来了一伙李自成的士兵,把老将军绑走了。”
吴三桂大吃一惊,赶紧滚鞍下马,拉起老管家走到路边的一个高坡上坐下,慢慢问老管家:“带走老将军的士兵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老管家擦了擦眼泪说道:“说是奉大顺王命令,让咱们府里捐助军饷。”
吴三桂问:“他们让捐多少?”
老管家:“一开始没说具体数目,后来从顺天府大牢里传出消息,要捐两万两银子,少一钱都不行。府里一时凑不出这么多现银。”
吴三桂恨恨地骂道:“这伙儿贼寇狮子大开口,还真是本性不改。”
过了一会儿,吴三桂又平静地说:“不妨事,我回到北京,一两银子也不用拿,他们得乖乖地把老将军送回来。”
老管家又担心地说:“听说在顺天府大牢里,每天用夹棍夹前明官员。我真担心老将军受刑。”
吴三桂:“李自成他们总得看我一点儿面子,不至于拷打老将军吧。”
老管家:“很难说。”
吴三桂又问:“王夫人怎么样?如夫人如何?”
老管家:“王夫人安然无恙。如夫人……”
吴三桂见老管家欲言又止,便急切地追问:“如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快说!”
老管家狠狠心说道:“李自成军队刚进城时,到处一片混乱,恰恰赶上如夫人带着丫鬟灵儿上街买东西,结果走失了。”
吴三桂闻言大惊:“你们派人去找了吗?”
老管家:“找了两天两夜,兵荒马乱的,哪里找得到?”
吴三桂站起身来,满地乱转。
转了半天,吴三桂又站定,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等我回到北京,她也许早就回家了。万一没回来,便多派出人马去找,没事,肯定没事。”
吴三桂说完,赶紧带着老管家,走回大路,跨上马向前疾驰。
大队人马也加快速度赶上。
夜,已经很深了。
河北丰润县城远郊吴军营寨大帐内。
大帐外隐隐约约传来报更的梆子声。
吴三桂一个人坐在大帐内喝闷酒,情绪显得十分焦躁。
忽然,帐门帘被人挑开,一个亲兵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大帐。
年轻女子看见吴三桂,立即跪倒在地低着头嚎啕大哭。
吴三桂狂躁地说:“你是什么人?跑到中军大帐来嚎丧,快把她拉走。”
年轻女子赶紧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姑爷,我是灵儿。”
吴三桂仔细一看,果然是陈圆圆的陪嫁丫鬟灵儿,赶紧走过来扶起她,急急忙忙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家姑娘呢?”
灵儿又哭起来。
吴三桂急得一跺脚,大声说道:“别哭了,快说。”
灵儿这才停止哭泣,断断续续地说:“前几天,刘宗敏的士兵闯进家里,说姑娘是明朝的奸细,把她带走了。”
吴三桂:“不是说你们俩走失了吗?”
灵儿委屈地说:“这是王夫人故意放出的风,好让姑爷死心。”
吴三桂恨恨地骂道:“真是个混账的妒妇!这种事也敢胡说八道。姑娘现在在哪里?”
灵儿:“我偷偷跑出伯爵府,费了几天功夫,想方设法接近刘宗敏的亲兵,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原来姑娘被刘宗敏霸占了。我就混出北京城,想去山海关找姑爷送信,正巧在这儿碰上了。”
吴三桂勃然大怒,拔出宝剑,狠狠砍下条桌一角,大声吼道:“敢抢我的女人?李自成、刘宗敏,吴三桂与你们不共戴天!”
丰润县城远郊吴军营寨外。
太阳刚刚升起。
吴三桂全身戎装,站在高高的寨墙上,一脸杀气面对着几万排列整齐的马步军队。
将士们见吴三桂脸色铁青,都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看着他。
吴三桂突然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昨天晚上本帅接到密报,闯贼李自成招降咱们是假,他们已经在永平一带布下口袋阵,单等咱们钻进去,便将咱们统统杀死。”
所有的将士都惊呆了,立即有人窃窃私语。
吴三桂又大声问道:“各位兄弟,闯贼李自成,本来就逼死了咱们的皇上,又霸占了咱们的家园。本帅是考虑兄弟们的前程和亲情,才万般无奈答应归顺他。如今,咱们还能眼睁睁地去送死吗?”
将士们齐声应道:“不能,不能,坚决不能!”
吴三桂点点头:“好。本帅就率领弟兄们,迅速夺回山海关,站稳脚跟,再为崇祯皇帝报仇。”
几万将士齐声答应:“遵命!”
北京到山海关的大路上。
浩浩荡荡的吴军将士,快速前进着。
吴三桂站在一个高坡上,大声鼓励将士们:“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训练有素的关宁铁骑,展示出优良的军事素质,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浓浓的夜色中,吴三桂率领一大队装扮成大顺军骑兵的将士,悄悄贴近山海关西门城楼。
城楼上,一个小校领着几个士兵来回巡逻。
吴三桂领着骑兵走到护城河边,一个将军向城楼上大声喊话:“快开城门!”
小校俯身向下细看,隐隐约约看到一队打着大顺军旗帜的骑兵,便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将军大声回答:“我是权将军刘宗敏帐下将军程鹏,向唐通将军传达紧急军令。快开城门,放吊桥!”
小校不耐烦地回答:“天太晚了,你们明天早晨再来吧。”
将军立刻破口骂道:“混账东西,耽误了军机大事,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刘大将军砍的。”
小校听将军的口气如此强硬,便不敢再拖延了,立即吩咐手下:“放吊桥,开城门。”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宽大的吊桥慢慢落下。
吊桥刚刚落地,吴三桂就率领骑兵冲过吊桥,进入城门洞。
霎那间,隐藏在暗处的大队人马立即冲进城门。
城楼上的小校刚喊出一声:“不好!”
城楼下的一个神箭手,一下子就射穿了他的胸膛。
其余巡逻、放哨的士兵便一哄而散。
夜,山海关总兵府外。
吴三桂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打着灯笼火把的士兵,将总兵府团团包围。
吴三桂拍马向前,对总兵府门前几个值班的卫兵说道:“本帅是大明关宁总兵吴三桂,已经率兵将总兵府团团包围,让唐通出来投降,不然便冲进去杀个鸡犬不留。”
一个卫兵慌慌张张从角门跑进府内。
功夫不大,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唐通张皇失措地跑出门来,对着吴三桂躬身施礼,并问道:“总兵大人为什么去而复返?”
吴三桂满脸正气地回答:“本帅走到半路反复思量,吴氏满门世受国恩,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受挫便卖身投敌。所以下定决心,返回山海关,联络唐总兵共同组织义军,拥戴太子殿下登基,为先皇报仇。”
唐通犹豫不决:“咱们、咱们已经归顺了大顺朝,不能朝三暮四吧。”
吴三桂恶狠狠地说:“你若真心做闯贼的忠臣,本帅也可以成全你。”
唐通赶紧说道:“末将愿追随吴大帅。”
吴三桂立即翻身下马,拉着唐通的手说:“太好啦。咱们重新调整山海关城防,高举起为先皇复仇的大旗,向满清借兵,再联络关内义士共同起兵。”
唐通:“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