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两手一合,“我懂了,这就是,祸水东引!”
这一下,洪清实在没忍住,一手握拳抵着下巴接连咳嗽起来。
红袖吐了吐舌头,忙敛了声音,站到后头去。
李若笑起来,对洪清道,“我这些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叫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夫人的见解独到,是我该好好学的。”洪清忙起身拱手,李若那些话,虽说刺耳了些,但细细想来,又句句属实。
那贾固安和阮亭,不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吗?
又或者说,这史上多少的人,都做过类似的事儿,区别不过是,有人成了事儿,有人败了事儿罢了.......
“这就不必学了,我这脑子里空荡荡,外头的事儿,你还是得和公孙先生学才是。我这些话,你拿了当笑话听听还差不多。”李若说着,又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洪清接着往下说。
洪清依言坐回椅子上,抬袖子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接着道,
“后头,上京里又有传言,说是,阮家出银子,给扈氏置办了一份不薄的嫁妆。”
绿玉手上的扇子慢了两分,满脸惊讶道,
“纳妾而已,怎么还专门叫了贴身的奶嬷嬷过来撑腰?又是买宅子又是买铺子的,怎么还给人置办陪嫁,她一个妾.......这把周大娘子放在哪儿?哪里有这样妻妾不分的?”
世家大族里,虽不计较嫡出庶出,但最忌讳这妻妾不分。内宅一乱了,那可是大事儿。
“这,倒是不知道了。”洪清很有几分难以启齿,他自来都是读的圣贤书,讲究的是一个礼义廉耻,他是万万理解不了阮家这样上赶着抬举妾室的举动的。
“阮家,这是下定决心,要给贾家表明态度了。”
李若从绿玉手上接了团扇过来,自己慢慢扇着,往后靠在迎枕上,朝洪清抬了抬下巴,
“周家那边什么反应?”
“周家.......就派了个人,去了趟庄子上,给周大娘子报了消息,后头,也没提什么。”洪清含糊了两句,周家这样的做法,他也当真看不懂。
或者说,周家、阮家,这两家他是谁都没看懂。
阮家光明正大的宠妾灭妻,自己犯糊涂,直接将把柄递到别人手上,这是坏。周家放着自家大娘子不帮,却去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爷说话,这是蠢。
一坏一蠢,两样,他都不能理解。
李若却是点了点头,“这样,才像是周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抬起头,见洪清还有些好奇,便又多问了一句,“你来幽州之前,周家那位大爷,是不是升官儿了?”
洪清一顿,一时恍然,“原来如此!”
也就片刻功夫,他又皱起眉来,“用一女子换了自己的前途,这做法,真是,叫人不耻!”
“要想不耻,也得先有这份明耻之心才行。俗话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周家,早就不要脸皮了,连黄皮子都不如。”李若淡淡评价了一句。
周家这点小心思,早在一年多前,她便看得透透的。
只可怜了周俏......摊上这样的夫君,又摊上这样的爹娘兄长,真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
“何止无仪,我瞧着,他们一家子还无止无礼呢!正对了那句话,胡不遄死!”绿玉接上一句,她实在是见不得周家这样不管自家娘子死活的做法。
这和那些卖女求荣的人家,又有何不同?
亏得周家还号称自个儿是顶好的清流世家,就做这些下贱事儿,呸!
洪清抬手抹了抹脑袋上的汗,金枝说得果真不错,夫人身边这几个姑娘,真是,字字句句都不饶人的。
有些话,便是他都不好说,她们倒是说得爽快。
“周家这样早不是一日两日了,心术不正,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自古,投机取巧者,终会背反噬。咱们只等着看就是了。好了,你接着说,还有什么消息?”李若摇着扇子,把话题又拽了回来。
“是。”
洪清敛了思绪,沉下声来,“扈氏拿到了纳妾文书之后,阮亭带着她,搬到了杏林巷子里的宅子住下,内宅里置办了新的下人,全都叫那扈氏一声奶奶。”
李若听得眉头皱起来,这阮家,怎么能糊涂成这样?这扈氏,称一句姨娘都是抬举,怎么倒成了奶奶了?
“这事儿,叫周大娘子知道了,周大娘子,带着人,往杏林巷子去了一趟,说是,亲手赏了扈氏两个耳光......”
“好!”绿玉一叠声叫起来,一脸解气。
李若斜了她一眼,又看向洪清,“后头,周大娘子就精神不大对了?”
“是这样,咱们的人递了消息,说是怕周大娘子当真削发.......”
“那就随她去。”李若极其气定神闲,顺带还低头抿了口绿豆汤。
洪清瞪大了眼,“哪里有这样的先例,周大娘子,父母俱全,丈夫也在,若是真削发出家,外头只会说她不孝父母不敬丈夫,届时,周大娘子必定......”
“什么不孝不敬?孝,得先长辈关爱她,才能要求她孝。
周家都做了什么,不必我一一数出来给你听吧?至于丈夫,那就更可笑了。
你自己不也说,阮亭是个又蠢又坏的,如今,却要求周大娘子对一个蠢坏的货色摆出敬重的态度来,这未免强人所难。
对那些不仁不义不讲孝悌的,何苦以德报怨?”
李若打断了洪清的话,一字一句说得极为铿锵有力。
洪清噎了噎,只剩下满脸讪讪,“周大娘子,毕竟是女儿身......”
“好了。你要说什么,我也清楚,你们担心周大娘子真剃了头发做了姑子,会被这世人嗤笑,会被戳脊梁骨。
你们也是一番好意,我能明白。
但我不觉着这有什么,周家逼她,阮亭害她,她这辈子,除了自己一条命,便什么都不剩下了,名声算得了什么?
之前的时候,周俏的好名声难道还少了不成?这也不妨碍,夫家和娘家,齐齐拿她当一颗废棋处置。
她若是觉得绞了头发做姑子,能叫自己痛快一回,那就随她去。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