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从扶风榭出去,李若坐在里间,一个人呆了小半晌,后头才叫了白鹿过来,让她往军所跑一趟,叫陈集早些回来。
等白鹿出去了,李若便又拿着那块令牌,细细看起来。
那令牌瞧着有些年头,中间阴刻了一个“万”字,下方从右至左,又刻了一排细细的小篆。
李若攥着令牌,放在手上小心摩挲着,视线自那下方的小篆上慢慢扫过去,“劝人生,济困扶穷。”
这牌子,上辈子她连听都不曾听过,更别提见过了。
上辈子,直至她身死,大伯母也丝毫没透露过李家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这一回,这牌子却这么毫无预兆的送到了她手里头,李若捏着令牌,心头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她从钱嬷嬷那儿听了这令牌的来历后,便觉着有些难受。若是上辈子她聪明些,早点儿醒悟,不至于把整个李家牵连进去,或许,李家也不会落到那种境地上.......
这令牌,上辈子到底没能派上用场,就跟李家一样,慢慢被人拖着,一步步深陷泥潭。
上辈子,她当真错的太过,悔悟的太晚。
好在,老天有眼,到底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回,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也不为过。
上回,陈集才与她提过江湖中那几个大门派,这回,这刻着字儿的令牌便送了过来,这和瞌睡来了送枕头有什么分别?
李若垂眼,又看了两眼下方的字迹,这一行字,是表明身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江湖上的事儿,她到底不懂,还是等晚上陈集回来了,叫他查一查,说不准,还能有什么大收获。
最近朝廷那边的目光暂且被王荆给牵扯过去了,这对她和陈集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事儿。
之前齐德宝给的那只麒麟金锁,也不知公孙先生现在查出什么来了没,若是能有线索,凑齐那方羊皮图纸,寻得那所谓的宝贝,再加上这一道令牌,把这江湖门派收归麾下,那陈集的势力,便将锐不可当!
这样的局面,说是老天相助都不为过,倘若,一切顺利,那阿爹和阿娘的仇,还有这天下那么多枉死将士们的仇,是不是,就能得报了?
“夫人。”绿玉打了帘子进来,瞧见歪在窗边美人榻上摩挲着那块令牌出神的李若,放轻了几分声音,“洪清来了,正在外院候着,说是,上京那边有消息递来,是早前您留下盯着周大娘子的人递来的。”
李若回过神,把令牌收到边儿上的顶柜抽屉里,抬手道,“叫他到花厅说话。”
洪清跟在小丫鬟身后,一路低头疾步进了扶风榭花厅,掀了袍子要朝李若见礼,没等弯下腰去,便被李若给止住了,“你先说事儿。”
紫菱领了其余几个小丫头退到外头去守着,绿玉站到李若身边儿去,拿了团扇替她轻轻扇着。
洪清应声起来,抬手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先喘了两声,这两日幽州天儿热的不成样子,他是一路从外头骑马过来的,晒了一路的太阳,嗓子干的能冒烟儿,一时片刻,也说不出来话。
李若顿了顿,“先坐下歇一歇。”
说着,朝红袖看了一眼,“去拿碗绿豆汤来。”
“诶。”红袖屈膝应了,转身出去,陈集和李若都不耐热,这段日子,扶风榭小厨房那头常备着这些消暑解渴的糖水一类,红袖往外递了话,不多会儿就有人送了绿豆汤进来。
洪清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喘了两下,把气儿给喘匀了,这才开口道,
“周大娘子如今从城外庄子上搬回了他们府里头,嗯,就是,阮亭后头置办的宅子,说是,叫人拿了那位,就是那位被送给阮亭的小娘子,打了一顿。
现在,又在那宅子里盖了佛堂,整日里礼佛念经,连头发都剪了大半,若不是丫头拦着,怕是早已经剪光了.......
咱们的人递信儿过来,说是周大娘子瞧着,精神不大对,只怕,真要闹到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地步,想问问夫人,若是真如此,咱们可要拦着?”
李若心底一沉,“这件事,你从头到尾,细细说一遍。”
洪清忙应了,半大点儿不敢耽误,接着往下道,
“五月初,秦凤路阮家来了人,来的是阮家那位当家夫人身边的奶嬷嬷,后头,那位小娘子,不,那位姨娘......”
洪清一脸为难,他属实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李若搅了搅手中的绿豆汤,说道,“听说她娘家姓扈,你叫她扈氏就是。”
“是,”洪清松了口气,接了话音往下道,
“后头,那扈氏就正经拿了纳妾文书,阮家出面给买了一座宅子,让阮亭和扈氏搬到那儿去住了,就在杏林巷子那头。另外,阮家还给买了两间铺子,都是写的那扈氏的名儿。”
李若听着,眉梢往上扬了扬,杏林巷子,那岂不是和东府李家在一条街上?
那地方的宅子,住的多是非富即贵之家,阮家能在那儿买到宅子,恐怕,也和贾固安脱不开关系。
红袖呀了一声,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阮亭那个妾室,不就是贾固安的外室女吗?早前夫人叫白鹿查过一次,贾固安对外头养着的那母女俩倒是疼爱得紧,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眼下还为了这个女儿,帮着提携阮亭这个半路女婿........”
洪清咳嗽了两声,红袖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
什么半路女婿,这称呼,他真是头一回听。
李若接过红袖的话去,略点了点头,说道,
“嗯,你这话也不对,或许应该说,贾固安和阮亭,都是一丘之貉,那位扈氏,其实不过是做了牵连这俩人的一根绳子罢了。没有扈氏,也还有王氏、钱氏、孙氏.......总归,这事儿,与这扈氏没什么大关联。
贾固安把她送给阮亭做妾,是指望她拉拢阮家,阮亭收下她,又是指望着借她和贾家绑紧,说到底,都是男人之间的博弈。
一个二个的,又不想担了什么不好的名头,干脆,便把这名头,找个缘由往女人身上一套,成了事儿,便能说大计谋天下,若是成不了事儿,便只说一句,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