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王爷,晚辈这点儿心思手段,在王爷跟前,到底还是不够看。”陈集恭维了一句,他对镇南王了解不少,这点,还得多亏了老头子。
镇南王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凡事顺毛捋,他便能高兴许多。
镇南王闻言,脸色果真好看不少,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他端了酒杯,没开口,只朝陈集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下说。
“王爷如今的处境,比我们燕王府要好上一些,但说实话,也就是好一些而已。当年,怀王不也过得挺好?谁知道他会死得那样惨?他们那一家子可都没活下来。”陈集话锋一转,“咱们如今求的,不过是一条生路罢了。王爷的难处,我们燕王府也经历过,自然更能理解。这一回,嘉和郡主也随您一道进了上京,这点,是圣上特意嘱咐的吧?”
他也不用镇南王答话,自个儿便点了点头,往下接着道,“您看,这一回,圣上必定是要对嘉和郡主的亲事下手了。圣上是个什么性子,您比我更清楚。嘉和来了上京,再想离开,那是难上加难。”
镇南王面色铁青,却难得没出声驳了陈集的话。
这都是实话,他虽听得不舒坦,但也无从反驳。
这两年,圣上对镇南王府多有戒备,他也有些厌恶朝廷和圣上时不时的试探与无头绪的压制,今年到上京来,一则是为了给嘉和挑选夫婿,二,也是为了给镇南王府找几个可合作的伙伴。
先祖自觉无愧于朝廷,无愧于大齐,所以不肯轻易与人结交,唯恐摊上了什么祸端,污了他纯臣的身份。这点,在先祖去世之后,也被镇南王府后代当做家训,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来。
这份家训,他是从老镇南王、也就是他父王手上接过来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兢兢业业谨记先祖教诲,不曾越雷池一步,可即便他守了规矩,朝廷这头,却不肯轻易让他喘口气。
从前先帝在位时还好些,可自从今上继位以后,对镇南王府诸多防备猜疑不提,连带着,对宁州也起了疑心,宁州境内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官员府上,或多或少,都有皇帝安插的人手。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就连镇南王府里,都有好几个皇帝赏赐下的美人儿。
明面上,这些人不敢做什么手脚,可私下里,什么使绊子的事儿他们可都没少做。那些人听命于谁,自然不必多言,宁州官员为此也多有怨言,毕竟,他们当真没有异心,却得被皇帝这样警惕防备,换做是谁,都不会觉得舒坦。
圣上登基不过两年,便派身边的大总管冯骈亲自到了宁州一趟,那一趟,他是去游说镇南王放兵权的。
镇南王自然不肯点头,他们王府一系手里头握着的兵权若是交出去了,那这个镇南王府还有任何存在的必要吗?
再一个,圣上自己位置还没坐稳当,这兵权交出去了,朝廷会派谁接管?那会儿,圣上刚登基不久,上京城里都没理清楚呢,哪里能抽调人手远赴宁州?
群龙无首之际,宁州军营会乱成什么样?南疆会不会抓了机会就此进犯?这点,谁都说不准。
宁州境内那么多条人命,镇南王可不敢拿来做赌。
这事儿,到底还是不了了之了。可圣上对宁州,对镇南王府的疑心戒备,却一直不曾减轻。为这个,镇南王没少费心,每年送到上京的东西,都是千挑万选,连带着奉上的折子也写的真情实感,就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
但效果还是微乎甚微。
皇帝对他早没了信任,镇南王府被夺权,或许就是迟早的事儿。
怀王的下场,镇南王如今都还历历在目,眼下,先祖定下的规矩,不但保不住镇南王府,还有极大可能把镇南王府推上死路。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王府上下这么多口人命葬送在自己手上。
陈集这番话,说得有道理,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镇南王才越听越难过,越听越无奈,想他镇南王府世世代代忠君爱国,没成想,却要落得这么个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镇南王不是不懂,他只是不甘。替自己不甘,也替镇南王府世世代代的先辈们不甘。
这一回,皇帝让他把嘉和也带到上京来,这摆明了是要用嘉和来钳制镇南王府。
嘉和性子极傲,事事都要顺她的心如她的意才好,皇帝指给她的夫婿人选,必定不会是什么良配,到时候,她远在上京,真受了委屈,自己也是鞭长莫及。
他和嘉和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阿爹走得早,阿娘后半生长伴青灯古佛,嘉和算得上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待嘉和与待自己女儿没什么差别。
一想到嘉和往后要被困在这上京城,一辈子不得潇洒肆意,再想到镇南王府往后将处处受制于人,他心底那份不甘,便从原先的三分涨到了十分。
“你有什么办法?你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嘉和的亲事,难不成,你还能说上话?”镇南王话中带刺,陈集的话多少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做主不敢,但要说左右一下圣意,这也不是不可能。”陈集举起一根手指,在镇南王跟前晃了晃,“我知道一个合适嘉和郡主夫婿的人选,王爷若是愿意晚辈联手,晚辈保证,能给嘉和挑一个合心合意的夫婿。”
旁的事儿,他没多说,说多了镇南王估计也不信。眼下,镇南王最担心的,便是嘉和郡主的亲事,陈集干脆从这儿开口,直接了当提了话头。
镇南王目光沉沉,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道,“世子爷有何高见?不妨说给本王听一听。”
“高见谈不上,不过有点儿拙见,还得请王爷多多相助才行。不过,嘉和郡主不是最喜风姿绰约的温润公子?这上京城里,担得上温润二字的,除却王家四爷,就得是六皇子了。”
陈集手指头伸出来,在桌上轻点了两下,这两位,是上京城出了名的视名利为粪土之辈,往日里最是合得来。
这俩人,都极符合嘉和郡主的喜好审美,尤其是那位六皇子,简直是嘉和郡主夫婿的绝佳人选。他先抛出这个,是在给镇南王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