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一走,宁六便注意到了,他推了推身边的靳二,示意他看门口,“王十三回去了。我看他方才,把伺候世子爷的那个如梦叫了过去,俩人像是单独去了一间屋子里说话。”
“嗨,王十三定是想和世子爷一较高下!”靳二努了努嘴,“就他那怂样,步子都是虚的,王家迟早要来花楼给他收尸。”
这话可就过了,宁六重重咳嗽了一声,抬酒往靳二嘴里灌进去,“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接着喝。”
楼上雅间里,青犊把王十三的动向禀明之后,便退至一侧垂首侍立。
陈集转着手上那把价值千金的古画折扇,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
倒是一侧的镇南王微微眯了眯眼,微微带了几分恼意道,“世子爷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本王,甘拜下风。”
他说得直白,又毫不避讳,方才,他已经和公孙铸以及陈集说了小半天的话,王家那个傻子上来的时候,陈集便注意到了。
那些话,都是他们故意漏给他听的,或者说,那是故意漏给王家,漏给皇帝听的。
从进了这屋子开始,镇南王便发觉了这位燕王世子和传闻中多有不同,至少,这样能屈能伸的做态,绝非一个莽撞纨绔能做得出来的。
镇南王对聪明人,一向多有包容,一番浅谈之下,他只觉得这位公孙先生确实是难得的经世之才,而被他认了主子的燕王世子,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凭这几分可取之处以及对燕王府的几分慎重,镇南王难得耐下了性子,听陈集和公孙铸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大部分时候是公孙铸在说,陈集不过在边上偶尔应和两句,即便如此,镇南王也不难看出,这二人之间,真正的主导人是陈集。
这又是和传闻中大不相同的一点。
这样的场面,却让镇南王心底舒坦了许多,至少,在他跟前,这位世子爷没想过糊弄了事,这也算是燕王府的诚意。
只是,光凭这点儿诚意,还不足以让他镇南王府上了燕王府这条不知有没有漏水的船!
“不过是些小手段,王爷过誉。”陈集放了折扇,朝镇南王拱了拱手,对镇南王那满脸的恼意,他只当瞧不见,依旧笑容灿烂,“我年轻,不懂规矩,若是哪里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几分。”
镇南王瞥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孔,冷冷哼了一声。
这厮脸皮之厚,果真比传闻更甚。
陈集也不介意镇南王的冷脸,拎起一侧的酒壶亲自给镇南王满上酒水,“我方才那些话,七分真三分假,这点,王爷必定能看出来。我也知道您和嘉和郡主兄妹情深,您放心,我这人虽然混球了些,但还不至于拿小娘子的婚事来做筏子。”
“是吗?本王可看不出来,世子爷还有这样的好心!”镇南王没好气道。
他这还不叫做筏子?那什么才叫做筏子?
“难道,你不乐意娶嘉和?还是说,你觉得嘉和配不上你?”镇南王脑子飞快一转,猛地抬手摁住陈集的胳膊。
陈集胳膊被镇南王压在一侧的茶几上,骨头和桌面相撞,发出一声巨响,一侧的公孙铸和青犊等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劝着镇南王松手。
镇南王脸色青黑,另一只手抬了抬,不让人近前来,眼睛死死盯着陈集道,“都别过来,这事儿,你不给本王个交代,本王万万不能轻饶了你!”
他可以理解陈集不想被指婚的心态,也能理解陈集想和镇南王府联姻的心思,但若是陈集看不上嘉和,只是想拿嘉和做筏子,这事儿,在镇南王看来,简直是罪不可赦。
嘉和虽性子跳脱了些,但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些年几次退婚,也都是事出有因,镇南王绝不容许有人因为这些乱七八的事儿而看不起自个儿嫡亲的妹妹。
“王爷稍安勿躁,”陈集倒是还笑得出来,仿佛被砸的不是他自个儿的胳膊,“我这人也就皮相生的好了些,我们家老头子常说,我就是个牛脾气,就我这性子,要是和嘉和凑一块儿,往后这日子鸡飞狗跳都是常事儿了。”
镇南王心里暗暗点头,这小子这句话倒是说得分毫不错。但他脸上还是有些不虞之色,“嘉和是什么性子,轮不到你说嘴。”
“是是是,我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王爷您是个聪明人,我这人,绝非嘉和的良配。”
陈集答得极为爽快,他视线往镇南王身后那个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小厮身上瞥了瞥,又不动声色的挪回了目光,信誓旦旦地道,“不过您放心,今日请王爷您来,晚辈绝对是诚意满满,半点儿没有要利用王爷以及郡主的意思。”
“诚意?世子爷的诚意,本王当真看不出。”镇南王口中这般说着,面色却比方才好看了不少,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我镇南王府可选择的人,不止你燕王府一家。”
“这点,晚辈自然明白。您放心,今日这出戏,是唱给王家听的。王首辅是圣上的耳目,他知道了,圣上也就知道了。”
陈集扒着手指头,从头到尾、把自己这番费心的打算一样样数给镇南王听,末了,又道,“圣上的心思,王爷您比我更清楚,咱们俩家要是联了姻,他才是真真睡不好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和镇南王府搞什么联姻之举,他和嘉和凑一块儿,那就是炮仗遇上炮仗,没个消停的时候。更何况,他虽生了一张好脸,但嘉和喜欢的,一向都是些温柔文弱之辈,像他这性子,嘉和定然看不上眼。
这会儿,嘉和对他的好感,全因他这张脸而起,等过后一了解了他的性子,嘉和必定接受不了。这点,陈集十分笃定,毕竟,嘉和养的那一院子面首,一个二个可都是温润贵公子性格的,和他,半点儿不搭边。
他出这个主意,不过是想和镇南王联手罢了。
“你是想,借我的手,逼着圣上改了赐婚的人选?”镇南王不蠢,陈集话说到这儿,他也恍然明白过来其中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