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江眺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是眼科那个叫倪念的女生吗？”
“是呀，汶县来的，爸爸弟弟都死了，妈也找不见了，可怜哟。”王护士长感慨道。
屋里一个正在配药小护士听他们说起倪念，忍不住插话说：“还好薛少校人帅心善，一直默默的帮倪妹妹负担医药费，她现在伤都好差不多了，就等着换眼角膜了。”
其实薛教官长得并不帅，他只是身材挺拔，又富有正义感，所以看久了会有一种特别的“帅气”。
旁边的另一个小护士也担忧表示：“可是薛少校如今自己都伤成那样，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余力继续帮助倪妹妹。”
两个小姑娘就此事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
江眺从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四个月前，薛教官被派遣到汶县参与救援。
他从废墟里用带血的双手刨出来一个叫倪念的女孩，女孩的父亲和弟弟全都死于地震中，她自己也受伤严重，如果不及时手术，后续可能要摘除眼球。
更要命的是，女孩的母亲在那不久后也不知所踪。
那样哀恸的背景下，亲人死了，房子塌了，女儿重伤需要巨额医药费。对于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女人，留给她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认为，“失踪”，就等于寻短见了。
因此，是薛礼军在倪念的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也是他把她从偏远县城转到渝城军医院治疗。
最近几个月，薛礼军来了医院无数次，渐渐的别说是眼科了，连临近几个科室的医生护士，看到他都会熟稔的打招呼。
但是，他每次都只是在病房外远远的看倪念一眼，一次也没有走进去过。
什么叫古道热肠不图回报啊？这就是了。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薛教官会对倪念这么好吗？”江眺试探着问。
她看着这俩小护士对着薛教官狂吹彩虹屁的样子，很怀疑她们知不知道弟弟倪想是怎么死的。
“因为薛少校心善呗，”小护士没懂江眺为何有此疑问，“就像他昨天从疯婆子手里救了你一命那样，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吴主任的女儿被精神病患者攻击，是薛礼军挺身而出舍己为人——这事儿在整个病院都传开了。
江眺脸皮抽搐了一下，没有揭穿这个所谓的“疯婆子”就是她们之前谈话里“走投无路的可怜母亲”。
赵晓娟不仅自己没有死，还想让别人死一死。
“原来倪云鹏老师不光有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女儿。”从护士站出来，江眺对周聆说。
论坛里的那篇帖子有很强的误导性，它说倪老师唯一的儿子被薛教官害死了，会让人误以为倪老师只有一个孩子，他们家绝后了。
但实际情况是，倪老师的女儿还活着，她被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而她的另一位监护人在她受伤后再也没有出现。
江眺不愿往那个方向想，但又给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不管怎么看，倪念都是被母亲遗弃了。
在赵晓娟为了儿子命都不要了冲进学校乱捅人的时候，她的女儿却是得益于“罪魁祸首”的资助才能被免于摘除眼球。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母亲，在女儿重伤后快四个月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呢？”
江眺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好看见走廊的尽头，母亲吴丽莎身穿白大褂，已经完成早间的巡房，正拎着一摞诊断书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她的目光在江眺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眼，也没问女儿是为什么会从护士站出来，就径直走进屋里。
——是啊，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的母亲。
“或许只是因为贫穷，”周聆回答了江眺的问题，“如果赵晓娟有钱，她应该不会抛弃女儿。”
江眺笑了一下，“如果倪念是儿子，即便赵晓娟没钱，她也不会抛弃孩子。”
周聆没有反驳她的观点。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薛教官的病房前。
周聆率先推门进去，江眺唯唯诺诺的跟在她后面。
“嘿，小绿毛，躲什么躲啊，隔着门就看见你了。”
薛教官右手包得像个粽子，绷带里隐隐透出血迹，但人却很有精神，“给我站出来，信不信我现在过去逮你？我是手废了，腿脚可还利索着。”
“薛老大……”江眺叹了口气，从周聆身后探出脑袋。
“你叹什么气呀，老子都还没叹气呢。”薛教官看着她那焉了吧唧的样子就来气。
自己又不是命不久矣了，怎么每个人到了他面前都长吁短叹的。
只见小绿毛走过来，病床边放着一把椅子，她先让周聆坐了，自己去又去搬了一把来坐到另一边。
两个人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侧。
薛教官：“……”这是在摆什么阵法吗？
“薛老大，你好些了吗？”江眺乖巧的发问。
“本来好些了，看到你又不太好了。”薛教官也不客气，“你俩早晨遛弯路过这吗，空着手就来了？”
他本来只想随便打趣一下，活跃下氛围，没成想江眺一听这话，当即从宽大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
“瞧你这话说的，规矩我懂。”她把红包往薛教官没受伤的那只手里一塞，“喏，组织慰问金，你先收着，回头我再找班费报销。”
得亏是秦方圆不在这，要不然当场就要把江眺报销。
薛教官随手一捏，发现着一沓还不薄，“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压岁钱，存了十多年了，本来准备留着将来娶媳妇用的。”她信口雌黄的功夫一直可以的。
“现在就先给你啦，毕竟你还要包养女高中生，比我更需要钱。”
薛教官：“……我不需要。”
自己昨天是瞎了什么眼要去救这个小白眼狼啊，还“包养”都来了！
他把红包递给另一边坐着的周聆。
虽然碍于客观条件无法做到“左手进右手出”，但是“左边进右边出”还是可以的。
“啧，小绿毛的钱，你帮她捡着吧，可不能耽误了她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