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圆本来不想多提这事。
但既然学生问到了，还是实话实说，“不清楚，我过来时手术还没结束，但好像有点严重吧，说是伤到神经了。”
江眺一愣。
“赶紧吃，吃完了老师送你们回家去。”他忍不住催促。
“我不回去，我想去看看薛教官。”江眺说。
“改天再来看，恢复好了来，你又不是医生，今天看明天看都一样。”秦方圆不打算惯着她，“累了一天了，你不想休息人家周聆还要休息。”
但乐意惯她的另有其人，周聆立刻说：“我不要紧，要看就看吧。”
于是三人又回到医院里。
住院部六楼神经外科，值班的护士长看见江眺来了，郑重其事的把她拉过去翻来覆去的打量一圈。
“刚还正说呢，你就来了，伤口怎么样了？我让今天值班的杨医生再给你看看？”
“不用了王阿姨，”江眺从护士长的魔爪里挣脱出来，“皮外伤，急诊科的桂姐姐给我缝得可好了。”
大概桂医生在院里还算挺有口碑，听她这么说了护士长也略微放下心来。
“你是来找吴主任的吧？她和陆主任都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呢。”
神经外科副主任吴丽莎，也就是江眺的母亲。
其实当秦方圆说出薛教官伤到了手部神经那一刻，江眺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亲妈在女儿被刺后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的原因。
挺巧合的，自己的教官为了救自己受伤，而给他手术医生刚好是自己的母亲。
显然，对吴女士而言，医生的职责是要高于母亲的职责的。
护士长领着江眺和周聆到值班室等待手术结束，像江妈这个级别的医生，是有自己的独立值班室的，倒也没别人打扰。
秦方圆自然不会和两个女生挤一间屋子，他见手术室门口那边学校的领导还没走，部队的相关负责人也来了。
于是屁颠颠地跑过去挣表现。
四周一安静下来，江眺就开始犯困，正如之前秦方圆所说，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她又流了不少血，更是精力不济。
见屋里摆着张平时病人家属陪护用的那种折叠床，江眺想也没想就趴上去打了个呵欠。
“一会我妈回来了记得叫我噢。”她嘟囔着说。
后面周聆有没有回答她根本没听见，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眯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里只感觉身体一会冷一会热的。
周聆见江眺睡着睡着四肢蜷缩在一起，似乎是有些怕冷。
她走过去蹲在折叠床边，先是用自己冰凉的手背试了试江眺的体温，感觉似乎有些发热。
又把脑袋凑过去，额头贴着额头。
正当她这样做的时候，身后的门打开了。
江妈维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疑惑地扭头看看门牌，确定是自己的值班室没错。
但是为什么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有两个人正在折叠床那边，脸凑在一起……接吻？
“咳咳……”江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床边的人抬起头来，露出周聆疏淡而清丽的面庞，她自然想不到江妈都“看到”了什么，站起来压低了声音打招呼，“吴阿姨，你来了，小眺好像有点发烧。”
江妈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摘，露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周聆刚才只是在给自己女儿测体温，心说这里是医院，隔壁护士站随便一抓一大把的体温计，这傻孩子怎么还用人体测试啊？
走过去一看，自家那缺心眼女儿睡得正香，呼吸匀称轻盈，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没事儿，”江妈敷衍地摸了下，“最多有点低烧，桂丽给你们开口服药没有？”
“没有。”周聆摇头。
江妈闻言，轻手轻脚地把女儿后背的衣服卷起来，又拆开包着的纱布一角检查伤口。
“小桂这缝得可以呀，不愧是我带过的徒弟。”她欣慰地赞许道，“放心，过两年疤都看不怎么出来了。”
说完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明明自己才是江眺的母亲，为什么她要叫周聆放心？
这一错神，把纱布贴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手重了点，江眺呻吟一声，睡眼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妈？”她看清江妈的脸后立马精神了，翻身坐了起来，被卷起的衣服也顺势滑落回去，“手术结束了？薛教官怎么样了？”
“大拇指伤得比较严重，好在是接回去了，恢复得好的话以后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江妈说。
毋庸置疑，大拇指是人体最重要的一根手指，它影响到人们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伤残等级鉴定里，其它所有手指断离都只算轻伤，只有大拇指哪怕只是缺失了一个指节那都是重伤。
知母莫若女，江眺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什么意思？不影响日常生活，但还会影响别的？”
江妈看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对女儿讲实情，最后还是说：“以后部队的工作不知道还能不能胜任，可能需要转业了。”
如今是现代化社会，部队里执行任务、操作武器很多都是精细活，手不好使可不行。江妈自己就是军医，她很清楚这一点。
手指能不能动，和灵不灵活，那差别太大了。
江眺如遭雷击，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块，浑身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都是自己害的，那个“L”，是因为恨自己，才故意把薛教官的仇人叫过来，想要借刀杀人的。
而薛教官，也是为了救自己和周聆，才被对方割伤的手指。
如果薛教官因这伤不得不退役，那江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和解。
她看得出来薛教官很以自己的军人身份为荣，也很清楚一个人如果被勉强安排到自己不热爱的工作岗位上，会经历怎样颓败的人生。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薛教官身上。
江妈看出了江眺的情绪起伏，立刻制止到：“冷静点，小眺，调整呼吸。”
江眺深吸了几口气，头晕目眩地站起身，“他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他。”
站得急了没站稳，还好一旁的周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回来，你给我坐着。”江妈伸手来拉，“现在麻药还没过，人也没醒，要看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