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音之前还和王莽一块在大将军府读书的时候也曾见过谷永。
王音看到谷永来了,直接跪坐在主席,与他进行寒暄。
二人均没有提起以前溜须与捉拿之事,却又心照不宣。
“子云,经年未见,一向安好?”
“托车骑将军福荫,勉强顾得上温饱!”
“先生现在哪里高就?”
“云游四方,无钱使时就靠给人算命打数,得些铜钱过日!”
“可曾还想出来为仕?”
王音明白,谷永占卜观象确实很有一套,眼下正是用的着他的地方。
如果不给他个官做,他又焉能心甘情愿为我出力?
“贱民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再受朝廷束缚矣!”
你这个老狐狸,既然不想出山,干嘛给我写信?
当真是好心?
可是现在刘骜催得紧,上次刚把薛宣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自己虽然是刘骜的舅舅,可这事情如果没解决,刘骜会怎么看自己。
王音与王凤的差别就在于此,少了一丝凌厉,多了一丝揣摩。
“依我看,先生还是出山吧!我可保先生先做个营军司马!”
王音首先给出软话,妥协之意不言而喻。
谷永本来想再僵持一会,没想到王音直接把具体官职都说出来了。
再推诿,显得自己不识抬举了。
谷永正色道:“官职对我而言只是浮云虚名,奈何我本是大将军生前故知,加上国有灾异,老朽焉能坐视不管?如若车骑将军举荐进宫,我定然将此事详述与陛下听,至于官职嘛,还是不要了吧?”
王音晓得弦外之音,立刻拿出虎符,派得力家奴去北军安排去了。
留着此人,将来大有用处,王音显然对之前缉拿谷永一事有些后悔了。
当晚,二人把酒言欢,既往不咎。
第二天,谷永跟着王音进了宫。
刘骜许久没看到谷永了,竟然有些兴奋。
“陛下,臣已保举谷永为北军营军司马,这样一来,陛下可随时传唤谷永进宫问事!”
“好!车骑将军果然是朕的肱骨!”夸完了王音,刘骜扭头问谷永,“谷司马,火金凌日是何意?”
接下来,谷永却说出了一番令满朝公卿都瞠目结舌的话。
“陛下,可曾记得当年我与刘向共同劝陛下远离许皇后否?”
“记得!”刘骜当时惧于王凤势力,对谷永和刘向二人恨得牙痒痒。
现在不同了,刘骜有了赵飞燕,许皇后,班婕妤对刘骜昔日的恩情早就抛之脑后了。
“现今火金凌日,就是出自椒房殿!”
满朝皆愕然,连王音也没想到,谷永会来这么一手。
“大胆!”刘骜虽然许久未登椒房殿大门,但是许皇后往日的贤惠端庄、秀外慧中他可是了如指掌,若是有人说许皇后的不是,他刘骜第一个不答应。
“给我拿下!”刘骜气呼呼地说,“交给廷尉严加审讯!”
“慢!”王音开口,“陛下,谷永乃是卜象大家,以往所演,无一不验,请陛下听他说完再审不迟啊!”
“陛下,自您登基以来,黄沙漫天,有了班婕妤,祸止;后来陆续有了卫婕妤、马婕妤,按理说天象昭昭,必无异端,可现在又出异象,可见灾祸源头未灭也!”
刘骜气地手也哆嗦开了:“你,你让朕杀了许皇后不成?”
“非也!”谷永看了看王音,又扭头看了看朝臣。
“来人,退朝!”王音一声令下,朝臣全部出去了。
偌大的未央宫,只留有一个皇帝,一个车骑将军,一个营军司马,两个宦官与两个卫尉。
“陛下,臣万万不敢胡说,臣夜观天象,南边出新母星,原母星已经移位至西方,母星只会南北而动,东西而行则实在罕见,臣料想许皇后定然是有所礼之事也!”
“住口,朕已经冷落许皇后很多年了,你为何一直要逮着许皇后不放!”
“并非是臣针对许皇后,实在是天意如此啊!”
“陛下,谷永口衔天宪,信口雌黄,臣建议还是现将他关押起来!由臣亲自审问!”王音一看事情不妙,连忙说道。
“还用审吗?这种臣子毁谤后宫,要他何用?来啊,给我押出西安门五马分尸!”
谷永吓得不敢说话,只是磕头,口称冤枉。
王音觉得事有蹊跷,只好编了个借口:“陛下,秋日未到,现天有异象,望不要在此关节杀人!”
刘骜看到王音三番五次阻止他杀谷永,本欲发怒,但是想起了王凤临终的话,只能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好,你亲自审问,务必将实情禀报于朕!朕倒要看看许皇后到底怎么着他们了,哼!”
王音将谷永送到典狱门口,悄声说到:“你发什么疯?哪里有叛乱,哪里有灾荒,你说这些都可以,为什么要扯到皇后身上!?”
“车骑将军,我本忠心为汉,如果当有此事,命也!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谷永走进了大狱。
刘骜直奔赵飞燕所在的昭阳舍,一进门就气呼呼地说:“反了,反了,都疯了!”
昭阳舍是刘骜特意为赵飞燕修建的宫殿,中庭以彤红之色,殿内油漆一新。
大门以黄铜襄饰,并包以金箔。
白玉做阶梯,殿内有金环镶柱,同时嵌入蓝田玉壁、明珠、翠羽、其富丽奢侈,为诸宫之最,自有后宫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奢华的宫殿。
赵飞燕本就无事,装着休养了两个月,一见刘骜这副模样,急忙询问。
“有人说许皇后行不轨之事!”
赵飞燕一听,也觉得十分不解。
她虽然恨许皇后主掌后宫大权,而且也跟许皇后不太熟,但是说她有不端之行,赵飞燕还是有点怀疑的。
“他们说新母星出现,光耀四方,旧母星暗淡,朝不保夕了!你说说,许皇后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不齿行径?”
赵飞燕不听这话则已,一听心里头乐开了花。
这不明显就是说我的嘛,现如今我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你亲妈我不敢动,还有谁?
确实。
赵飞燕自从进宫以来,仗着刘骜宠溺,她早已对那些后宫女人不放在眼里了。
她飞鹰斗狗,钓鱼骑马,所有宫中后妃不敢干的事情她全都干了。
宫女和宦官都知道她是刘骜面前的红人,因此也都并不敢阻拦。
刘骜呢?知道赵飞燕行不礼违制之事后,非但不加指责,反而和赵飞燕一起日夜狂欢。
一次,赵飞燕在宫中遛狗,突然间,狗发狂了,拽狗的宫女一不小心让他跑脱。
随后大犬竟一路跑到了成舍宫内。
成舍宫住着班婕妤!
班婕妤正在用膳,案上摆着河鱼鲜虾、猪羊野果等菜肴。
那大犬趁着守卫不注意进入了内室,横冲直撞,不仅拱翻了木安,还将整个内室折腾地凌乱不堪。
宫女大叫,班婕妤也十分害怕,还好守卫跟进来,将大犬用绳子套住脖子,用戈捅死。
“谁宫里养的野狗,大不敬之罪!”班婕妤十分生气。
不想却被寻狗而来的赵飞燕在门外听个正着。
打狗也要看主人,还说这是野狗?
这是匈奴送给刘骜的牧羊犬!
你不识货也就算了,还野狗?这不是明显骂我是乡野来的野丫头吗?
赵飞燕越想越气,但又不想明着发飙,她马上进入成舍宫:“哎呦,姐姐,怎么如此生气?”
“不知哪里来的野狗,来我这里抢食吃!”
赵飞燕敏感,本来无意识说地几句话,她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赵飞燕又听到了“野狗”一词,怒从心中起,直接脆生生地说道:“姐姐,这是我养的狗,敢情是它饿了寻食吃,没想到姐姐这里天天吃得这么丰盛,可不狗想吃嘛,哪里像我,天天想吃什么都吃不着,饿地一身皮包骨!”
班婕妤一听赵飞燕的话,气得哆嗦起来。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个大家闺秀在言语上想硬刚一个乡野丫头,似乎胜负早已悬念。
“你说清楚,什么叫狗也爱吃?你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却说吃得都没我们好,此话何意?你在宫中养狗,已经僭越后宫之礼,我没对你指责,你反而倒打一耙?”
“姐姐,别生气,是我看狗不严,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告诉许皇后和王太后,她们看我出身低贱,保不齐背后串通一气,故意嘱咐少府克扣我昭阳舍的钱粮也说不定!人红是非多,说不定我这遭谁嫉妒呢?”
“你,你……”班婕妤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赵飞燕命令宫女拎起死狗就扬长而去。
赵飞燕句句带刺,班婕妤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宫女收拾干净,暗暗吞下了这口气。
回到昭阳舍后,赵飞燕气急败坏,当即命令守卫砍去遛狗宫女的双手,逐出宫外。
王政君听说了此事,十分气愤。
王政君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这个出身卑微的民间舞女赵飞燕,因此赵飞燕平时请安,王政君除了“嗯”,就没再出过第二个字。
所以王政君自然不会召赵飞燕前来质问,她还嫌脏了自己的眼。
她召来刘骜,大声怒斥道:“皇帝,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冷落许皇后说是迎合上天主意,我没有说过你,现如今这个赵飞燕入宫几年了,一点规矩也没有,你身为皇帝天天宠溺这么个贱女人,是何道理?她那副身子板,你还想从她身上抱出孩儿吗?”
其实刚开始冷落许皇后,刘骜是心有不舍的,只是陆续几个女人又马上填补了他的内心空白,于是久不去椒房殿在他看来也是常事了。
刘骜不敢回嘴,这事赵飞燕做得确实过了。
“你好自为之,你要是再不让她规矩点,小心我将她赶出宫去!”
怒气冲冲的刘骜本想到了昭阳舍后,狠狠教训一下赵飞燕。
可一看到赵飞燕那精致消瘦的脸庞,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来人,将昭阳舍里的所有飞禽走兽都给我扔出宫去!”刘骜对着宫女大喊大叫。
赵飞燕从未见刘骜这样过,便拉着刘骜衣袖,想弄个明白。
刘骜拉着赵飞燕就进了内室。
“飞燕,以后不许你再玩这些东西了,有碍身孕!”刘骜想出了一套说辞。
怎么回事?昨天我的狗刚被班婕妤弄死,今天你就来拆我的台?
定然是班婕妤那贱人告诉了刘骜!
想到这,赵飞燕不再强拗,随刘骜扔掉了那些心爱万物,心里却恨透了班婕妤。
对于许皇后呢?赵飞燕自然也是恨的。
如果不是你在这碍眼,我说不定早就当成皇后了,还能叫一个婕妤如此猖狂?
现在听到朝中有人参许皇后,赵飞燕能不高兴吗?
时不可失,趁着这次火金凌日,不妨大胆将许皇后除掉。
反正皇帝也和她没感情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让我上位。
赵飞燕假意好言相劝了几句刘骜,就和刘骜翻云覆雨去了。
第二天,赵飞燕召集昭阳舍中的宫女太监,要他们密切监视许皇后的一举一动。
同时,赵飞燕联络自己的弟弟驸马都尉赵钦,对于许家人在宫外的一切行动都要注意观察。
赵飞燕十分想要找出许皇后不轨的证据,哪怕一点点,哪怕是她族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把赵飞燕吓了一跳。
皇后尊贵,虽然这几年不受刘骜待见了,但仍然名声在外,誉满殊俗。
大家都认为许皇后是个不争风吃醋的贤良女子,况且朝中大权现在依然在王氏子弟手中,因此对许皇后一族也都尊崇有加,不甚在意。
许嘉自从被王凤逼退后,和几个儿子都在山东活动。
而长安城,只有许皇后的两个姐姐——平安刚侯夫人许谒和龙额思侯夫人许孊。
赵钦也并不在意,只是碍于姐姐情面,让几个小吏日夜紧盯许皇后姐姐的住处,发现端倪,立刻向他汇报。
几个官吏为了巴结这位驸马都尉,可是没少用心。
白日,两个人一身行头,在平安刚侯对面喝酒饮茶查看动静;晚上,另外三人换夜行衣,趴在距离不远的大树上,望眼欲穿。
一次,这执夜勤的三人实在是受不了了。
夏天闷热,待在树上,经常被蚊虫叮咬,还得小心翼翼,生怕闹出大动静被平安刚侯门口执夜勤的卫兵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