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不知母后为何大怒。
“昏了你的头了!”王政君情绪激动,“两位美人还满足不了你,你竟然还有心思出去和张放……”
王政君不说话了,显然剩下的内容她说不出口了。
刘骜懵了,怎么传到母后耳中了?
可眼下自己做贼心虚,也只能任凭母亲训斥。
“我说皇孙为什么动不动就早夭,原来都是你在作怪,你身为天子,既无德行,又无功绩,这事我看也不冤,就是天谴!”
“现在你马上给我把那个张放处死!以塞天下人之口!”
处死张放?这万万不能啊。
张放与我情投意合,甚合朕意,虽说办下不齿之事,但朕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刘骜急忙对太后说:“母后,张放虽然欺民瞒君,但却从未做过任何伤害朕的行为,念在其对朕忠心耿耿,万望母后饶他一命!”
刘骜自己是皇帝,但是朝局中的很多事自己却无法做主,王政君虽然也做不得主,但是只要给王家人一说,事情自然没有办不到的。
刘骜声泪俱下,哭地撕心裂肺。
王政君不依,非要传谕让廷尉将张放抓进大牢,待确认罪行无误后,就将其枭首示众。
枭首,可见王政君对刘骜此行为有多么憎恨。
刘骜不停磕头,希望得到母后的原谅。
如果王政君不松口,百分之百的,张放就死定了。
就在此时,许皇后与班婕妤也到了长信宫门口,请求面见王太后。
许皇后自打刘骜回来大哭一场,王太后又马上传他去长信宫后,便觉得事情不妙。
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于是赶紧跑到成舍宫找处事果断的班婕妤。
班婕妤一听,也觉得此事甚为蹊跷,便怂恿许皇后与自己一同到长信宫问个明白。
正在气头上的王政君听了宫女禀报,便直接回绝。
刘骜本意也不想让二人知晓,还想保存自己的一丝颜面。
但奈何再拖延下去,张放之命难保,何不趁此机会,让二人进来搅和一下呢?
死马当活马医吧,兴许只有这样张放还有救。
刘骜赶忙叫住宫女,说:“快,有请二位贵人!”
王政君怒视宫女。
宫女两下为难,站在原地不敢动。
刘骜也是被逼急了,自己不顾体面,冲着门口大喊:“许皇后、班婕妤快进来!”
二人闻听刘骜因为哭泣而略带沙哑哽咽的声音,急忙进入长信宫。
只见,刘骜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
王政君跪坐在案前,怒气冲冲。
班婕妤仗着自己曾受过王政君夸奖,大着胆子走到王政君旁边跪下,悄悄地问:“母后,这是怎么了,干嘛火气这么大?”
王政君看到两个儿媳来了,索性将左右屏退。
“还问我怎么了,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刘骜难以启齿,自惭形秽。
“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夫君还有龙阳之好呢!我说今日定将那个杂碎入监问斩,他舍不得,在这哭呢!”
“我说怎么你们的孩子……”王政君停口了,不想再提那些让大家都伤心的事。
许皇后与班婕妤一听,也呆住了,好在班婕妤机灵,轻声说道。
“母后,皇帝年轻不懂事,给他时日,定然会痛思己过,幡然醒悟的!”
“就是!”许皇后也说,“希望母后可以给皇帝一个机会,免屠生灵,为将来皇孙来世少一些怨恨也好!”
一提起皇孙,王政君陷入了沉思。
是啊,现在还没有皇孙,倘若杀人,无疑给将来皇孙来世带来不好的兆头。
汉朝人迷信鬼神,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班婕妤看到王政君似乎有松动的迹象,趁热打铁:“母后,就让皇帝自己处理此事吧!”
王政君看着眼前的刘骜。
确实,这个儿子上位后大肆封王氏宗亲,他自己确实没怎么亲手处理过几件事。
长期让他这么下去,恐怕非人主之道也。
王政君心软了,对着刘骜说了一句:“今日我看在你二位妃嫔的面上,饶他一死,不过,你处事可要公正啊,满朝公卿可都看着呢!”
“你大可放心,在朝中,只有大将军和中尉知此不齿事,我已经嘱咐好他们了,你晓得了?”
刘骜听见母后松了口,连忙再次磕头谢恩,诚惶诚恐地领着两位美人退出去了。
王政君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事呢。
只望你好自为之,改邪归正,延续香火才好。
哪知后来的刘骜,因为荒淫无度,竟然终生无嗣。
刘骜回到未央宫内室,两位妃嫔看到刘骜心情难过,也十分知趣,起身退出了。
刘骜不得已,眼下保住张放的命已经很不错了,为了不让其在长安给人上“眼药”,也只能将其贬谪外地了。
次日朝议,刘骜下定了决心,直接把自己昨夜写的文书拿出来,让宦官念于众人听。
“中郎将张放,辜负朕意,有违天恩,罪行恶劣,咎由自取。着,降为北地都尉!”
张放闻听,晕死过去……
刘骜心里并没有放下张放,几个月后,趁着风平浪静,刘骜又是一封诏书,想召回张放担任自己的侍中。
王政君闻听,十分恼怒,当即驳斥了刘骜,又一封谕,外放张放做天水属国都尉。
从此,刘骜与张放书信不绝,互诉衷肠。
处理了这件事,大汉的车轮依旧向前行驶。
时间到了河平元年(公元前28年),这一年,散骑安成侯王崇殁了。
作为王政君和王凤的同胞兄弟,这可是件大事。
自从弟弟被刘骜封到江西后,王政君与王凤就从未再与王崇见过面。
但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王凤带着王氏子弟去奔丧后,王政君在长信宫里哭得稀里哗啦。
刘骜非常有孝心,为了避免母亲过度悲伤,急忙昭告天下,追封了舅舅王崇一个“共”的谥号。
并且让王崇的长子,表弟王奉世承袭爵位,加封两千户食邑,新的安成侯什么也还没做,食邑就已经到达一万两千户。
尽管如此,王政君身为妇道人家,还是经常偷偷抹眼泪。
刘骜也觉得十分失落,舅舅王崇在江西治理有方,年年岁贡超数完成。
三十八岁,正在壮年就溘然长逝,实在惋惜。
王凤带领族人回到长安,王政君起辇到了大将军府,想与兄弟姐妹们聊一聊王崇丧礼之事,也好叙叙往日旧情。
看到大将军府富丽堂皇,摆设齐备,水池花鸟,林木成荫,王政君十分欣慰。
王家兄弟正坐在一起说话,忽听家奴来报说太后驾到。
吓得赶紧站成两排,躬身迎接。
王政君看着眼前的自家兄弟,不禁一声长叹。
眼下除了大哥王凤和三弟王谭有爵位官职外,其余人等还不曾授予任何官职。
我疏忽了,王政君自责起来。
当日在大将军府逗留一日,晚上王政君回到了长信宫。
“你无子嗣,这是我一桩心事,现在可以依靠着你,但是我王家命薄,你两个舅舅又都逝去,倘若你大舅将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王家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王政君自从上次从大将军府回来后,面对刘骜,经常长吁短叹。
母后在汉元帝刘奭时期就不受宠,如今家族虽然有些起色,但奈何却一个个地殁去。
母后虽然有时待朕严厉,但确实是一心为了大汉啊。
“母亲,你说怎么办?”刘骜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你们的舅舅们一官半职如何,以免为娘哪日殁了,同宗兄弟们受苦!”
“这事其实也不难!”眼看着母后悲伤不已,刘骜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朕贵为帝王,赏赐你们当个都尉、太守岂不是寒酸?
干脆将你们封为侯爵,替朕镇守四方去吧!
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刘骜经过深思熟虑后,将剩下的舅舅们全部封侯。
三舅王谭从关内侯擢升为平阿侯,五舅王商封成都侯,六舅王立封红阳侯,七舅王根封曲阳侯,八舅王逢封高平侯。
最小的舅舅王音尚未加冠,所以暂且未封爵位。
这成了大汉朝除高皇帝刘邦建汉以来,第二大“封侯拜相日”。
舅舅们的儿子也因为自己父亲的高升而随之起势。
王襄、王永、淳于长等子弟陆续被封为大夫、侍中、诸曹。
其中有一人例外,王莽谢绝了叔伯们的好意,依旧在家和叔叔王音安心读书。
王政君看到刘骜如此懂事孝顺,心里十分欣慰。
王政君初衷并算不上坏,过了旬日,就把自己的几个兄弟全部叫到了长信宫。
“列位公侯,如今大汉繁荣昌盛,希望列位公卿不要忘记各自使命,齐心协力辅佐皇帝才是,莫要勾心斗角,祸起内帷才是!”
“不许欺压百姓,凡事在朝廷多些忍耐,切不可让其他人等说我们以权压人!”
……
王政君苦口婆心地说了好多,王氏子弟都是点头哈腰,莫敢不从。
从此,郡守、丞相、刺史等朝廷要职皆出自王氏一族之手,在汉家朝廷里,王氏炙手可热,如日中天。
但是王家也并非无懈可击,因为这五人除了与王凤来往密切外,内部却是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王谭最早封侯,家境殷实,不仅养着十几名大家奴,而且还有数十名歌姬,上百童仆。
王商本来就对王谭比自己早封官爵十分不满,当上成都侯后,为了赛过王谭,直接花钱买了一百名歌姬,三百童仆。
王立、王根、王逢也不是省油的灯,看见哥哥们家大业大,自己另立门户后也很快开始了奢靡无度的日子。
一时,王氏兄弟除了王凤、王音外,个个成了挥金如土、争相攀比的大侯。
刘骜本意是任用他们替自己在地方上分忧解难,没想到他们穷凶极恶,反倒弄地各个地方鸡犬不宁,百姓叫苦连天。
甚至,还爆发过零星的农民起义,不过,很快地就被当地校尉镇压下去了。
地方上官员不敢贸然弹劾王氏子弟,但是任由其发展,又怕影响自己仕途。
索性就写密信,直接告知大将军王凤。
看着接二连三的密信到了自己手中,王凤怒不可遏,当即修了五封回信,让来人捎给五位弟弟。
四位弟弟看到密信后,知道了王凤已经得知他们在地方上胡作非为的事,于是收敛了很多,但是依旧每日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只是再也不敢骚扰百姓生活了。
唯独王逢十分生气,觉得有人胆敢在背后告他状,便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派出家奴,明察暗访,终于查出是高平太守所为。
气愤的王逢当即骑上快马,带上家奴,冲入太守府,将太守打了个半死。
太守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吃下了这哑巴亏。
从那日起,王逢俨然成为高平的王,百姓纷纷侧目而视,官员对其无可奈何。
自然,高平再没有任何状告王逢的信件送到宫中。
王凤看到整个家族已成气候,似乎毫无忌惮了,打击异己的气焰更加嚣张。
朝中文物,反映百姓疾苦的奏章,王凤不管。
但是只要是奏本中有和自己有牵涉的,王凤则会凤目圆睁,轻则罢黜,重则将其秘密杀害。
王家羽翼已成,公卿为了活命,为了高升,纷纷巴结王凤,以其马首是瞻。
王凤的势力在朝堂上无处不在,在地方上,门下宾客也都占据着要职。
刘骜不是傻子,这一切他都看地出来,不过王凤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他的舅舅,抛开亲情不说,王凤只是打击异己,把持朝政,但是对于百姓,王凤秋毫无犯,而且对于刘骜,他也从未产生过僭越之心。
王凤所想的,就是以自己的实力匡扶大汉。
而且王凤与石显不同,除了和自己作对的人以外,王凤从不干预刘骜独断奏本。
所以,刘骜还是有一小部分权力的,事少就可以有时间玩乐,何乐而不为?
王氏红极一时,人人争相依附。
可是树大招风,几个月后,一封来自民间的神秘的求职信就进入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