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衡无奈,只好起身告退。
回到丞相署,匡衡与下级御史大夫张谭二人商议,连夜写出了一卷竹简,细数石显十状大罪。
第二天朝议,王凤史丹俱在,石显因为升任中太仆,所以并不在场。
匡衡连忙拿出写好的奏章,呈到了刘骜的面前。
刘骜一看上面,是写着状告石显的奏章。
心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本意其实是限制石显权力,但并没有想罢他的官爵。
王凤入朝时,就听到史丹说起此事。
看到刘骜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起手:“请陛下宣读此文,让臣等也俱知晓!”
刘骜素来惧怕这个舅舅,但是朝会藏着掖着也不好。
于是点了点头。
“丞相与御史联名上书石尚书十大罪状~”宦官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
“一、谋害忠良,先帝时,害死辅政大臣萧望之、周堪!”
“二、假传圣旨,多次趁先帝酒醉盗用玉玺!”
“三、独断专行,以一己之言蒙蔽圣听!”
“四、收受贿赂,家产已经高达一亿钱!”
“五、结党营私,与五鹿充宗、牢梁等人组成腐党!”
“六、玩忽职守,多次出宫干与其无关之事!”
“七、法外加刑,以私人恩怨泄愤与对立之人,手段残酷!”
“八、混淆视听,将冯野王等忠良弃之如履!”
“九、淫乱后宫,石显虽不能行人事,却大量招收民间美女入宫,扰乱先帝心智!”
“十,把持朝政,宫中所有禁令均出自石显,妄图架空先帝!”
宦官念完了,朝堂里鸦雀无声。
这些事情百官都知道,只是惧怕石显淫威,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这些事情摊到明面上说,看来大汉的天要变了。
往哪边变呢?他们还吃不准。
光禄大夫史丹起手:“陛下,石显作恶多端,请陛下严查,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大司马王凤也表示赞同史丹。
刘骜想了想,也罢,都是我至亲之人,我也不想和先皇一样。
先解决掉宦官势力再说!
为了表示自己的天恩,也感谢石显在帮扶自己上位时候的功劳,刘骜没有选择杀他,而是一封圣旨,让石显回家养老去了。
石显一下台,宫中所有依仗石显的人也都遭了殃。
五鹿充宗被降职做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降为雁门都尉,牢梁、陈顺等人皆被免官。
三日之后,曾经显赫一时,权倾朝野的石显离开了皇宫。
他一路忧心忡忡,毕竟那十几年来,他得罪了很多人,也树立了无数死敌。
一旁的侍女看石显心神不宁,于是安慰石显道:“石太仆,都已经离开长安了,你还有何不放心的呢?”
石显虽然被赐金放还,但是刘骜并未对他进行官爵的褫夺。
“唉,尔等不知,此去回乡,很有可能是凶多吉少啊!”石显叹了一口气。
侍女十分害怕,于是便不敢再言语。
走了一月,这日,刚过山东地界。
石显经过月余的赶路,平安无事,于是就在车中放心地打盹。
车队走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小道中,突然间,惊鸟飞起,树叶飘落。
石显一惊,大叫不好。
果不其然,树林里窜出一伙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刃,手脚矫健。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将护卫石显回乡的十个家丁杀掉了。
侍女们吓得尖叫连连,不过很快就被蒙面人打晕在地。
石显知道大势已去,仇家复仇来了。
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准备,或许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石显从容地从马车上下来。
指着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说:“可否留下姓名,让我不要做个冤死鬼?”
黑衣人起手施礼,说道:“不瞒太仆,是王大将军与史大夫指使我等前来结果你的性命!”
石显闭上了眼。
他回想起了曾经处死京房时王凤的眼神,也想起了求助自己保卫太子刘骜时候的史丹。
还有自己一把手提拔起来的匡衡……
罢了,都是命!
石显脖子一歪,朝着黑衣人喊道:“动手吧!”
一道白影闪过,石显的人头落了地。
平生玩弄无数奸计的石显,在此刻,告别了他罪恶的一生。
黑衣人捡起地上的人头,放在一个木箱里,预备着回去交差。
地上还有石显的侍女呢,于是一伙人抱起这些女人,走到了密林深处……
其实都是这些人听了王、史二人调遣,派到宫外刺杀石显的执金吾。
解决掉了石显,宫中权力完全集中到了外戚手中。
匡衡的腰杆也硬起来了,毕竟自己攀上了王、史二人的高枝。
于是匡衡便在朝中趾高气昂,还非法扩充了自己的封地面积。
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远在匈奴的王昭君给王政君太后写了一封书信。
王政君打开一看,兴奋地大叫起来。
原来信中说,呼韩邪单于已经去世,王昭君希望带着其子伊屠牙斯回到大汉。
武帝时期的辅政大臣金日磾,不也是匈奴休屠王的王子嘛。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我去给刘骜说说。
那匈奴那边对于王昭君的回国意愿,是怎么个想法呢?
其实匈奴人并不敢拦截。
因为早在汉宣帝刘询时期,呼韩邪单于就已经对大汉称臣,到了汉元帝刘奭时,匈奴经过自身内耗早已元气大伤,呈现出了汉强匈弱的局面。
而王昭君到了漠北后,虽然在生产方面帮助了匈奴许多,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汉女,无一日不思念长安,思念自己的国家!
所以这封信如果能得到汉家皇帝点头,那她就可以回家了!
王政君从长乐宫坐辇来到未央宫,找到了在和许皇后卿卿我我的刘骜。
“参见王太后,妾不知太后要来,失礼了!”许皇后赶忙作揖赔礼。
“无妨!”王政君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几乎挑不出她任何毛病。
而且看到小两口如此恩爱,王政君也是打心眼里替他们感到高兴。
“近来身体如何?”王政君不无关切。
“回太后话,已经无事了!”
“那就好,争取来年啊,再给我生个皇孙!”王政君一脸笑容。
“刘骜,你还记得前年出嫁的王嫱吗?”
刘骜仔细想了想,突然开口:“哦,就是那个模样……”
刘骜赶忙看了看许皇后,改口道:“就是那个宫女吧?”
“正是她!”王政君欣喜异常,“她上月给我写回信了,今日使者进宫才交给我!”
“信中说她想要回大汉,你看是不是可以……”
王政君不再说话了,等着刘骜点头。
刘骜自然知道母亲想干嘛,他也知道他未当皇帝时在椒房殿干下的丑事。
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她要回来,母亲肯定让她留在长乐宫,再说,她虽然是汉女,但已经是匈奴阏氏,和母后平起平坐的她万一回来了,岂不是要给朕“上眼药”?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不过为了不让母亲生气,刘骜还是笑眯眯地对王政君说:“母亲,此事小事一桩,待我修封书信交于新单于雕陶莫皋,不出两月,让你俩见面!”
“好!还是我儿孝顺!”王政君听了这话十分满意,站起身就走了。
许皇后知书达理,赶忙搀扶着王政君,一路送到大门外。
“来人,将那个匈奴使者叫到未央宫来!”刘骜整理了一下衣服,安顿好许皇后,就上前殿去了。
匈奴使者正在扶风府吃饭,听闻汉嘉天子召见,忙不迭地吃了两口饭,就去见刘骜了。
刘骜趁着使者未来之时,早就写好了一封回信。
“大胆匈奴,为何来朝不先见朕,却先去见太后?”
“启禀陛下,王阏氏在我临行前嘱咐半日,叫我先见太后的!”
这女子果然聪明,当初没得到手,真是一大憾事!
不过,如此聪明之人,朕就更不能让她回来了!
刘骜想起旧恨,就对使者说:“外邦先见皇帝乃是祖制,念你是奉命行事,姑且不与你计较!”
“不过,从今往后,不许尔等藩国再僭越行事,明白了吗?”
使者不明就里,点头允诺。
“朕这里有封回信,你携带好,回去先给雕陶莫皋单于看后,再给王阏氏看!”
使者应允,便退下了。
两月之后,这封书信到达了雕陶莫皋手中。
这雕陶莫皋是谁?
他是呼韩邪单于的大阏氏的长子,呼韩邪逝世后,他便继承了单于之位。
他对于年轻貌美的王昭君也是垂涎欲滴,而且,匈奴单于素有风俗,对于父亲的女人,除了生母之外,其余阏氏均可以成为自己的妻子。
看到汉家皇帝来的书信,雕陶莫皋高兴地拍起了大腿。
连忙让人将书信送于王昭君观看。
王昭君打开竹简一看,顿时泪如雨下。
只见上面写着“从胡俗,毋归汉矣”几个大字,盖着刘骜的玉玺印章。
天哪,难道我一辈子都要待在这片草原上了吗?
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王昭君把使者叫到了自己帐里。
“王太后见到书信,可曾说什么?”
“王太后十分高兴,甚至赏赐了小的黄金十斤!”
使者回答地十分从容,本来嘛,他在中间又没有捣鬼。
“然后呢?”
“王太后赏小的去扶风府吃饭,随后汉朝皇帝把小的叫过去了,说什么僭越,以后任何信件都要先交于他观看才可!”
一定是刘骜,他还记得当初羞辱我不成的恨!
想到此,王昭君欲哭无泪,唯一的一条能和王政君通信的“密道”被刘骜截住了。
看来此生我不复归汉了。
雕陶莫皋这时进帐来了,看见王昭君在哭,怜悯之心骤起。
我要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地待在草原上,成为我的阏氏!
雕陶莫皋十分聪明,识趣地退出帐去……
第二天,王昭君带着儿子伊屠牙斯去外郊骑马散心。
刚骑过一个山头,就看见山后聚集着大量男女老少,众人举着私帛,上面用匈奴语缝着“阏氏留下,莫弃我等”的字样,金线缝成的大字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
王昭君看着眼前热情挽留的匈奴老少,眼眶又湿润了。
刘骜弃我,匈奴留我,我一个弱女子“妇”复何求?
其实,王昭君入漠北后,确实当地老百姓把她看作是“和平使者”,十分欢喜和拥戴王昭君的。
不仅呼韩邪单于不让她干任何粗活,连匈奴百姓日间见到她也是马上跪拜,高呼“阏氏长寿”!
再加上她天生丽质,又体恤匈奴百姓,在草原上威望极高,甚至声誉已经超过了大阏氏。
王昭君赶紧下马,跑到匈奴百姓面前,流着泪点头应允。
从那个时候起,王昭君决定了,永不归汉,长留漠北。
此后,王昭君就成了雕陶莫皋的阏氏,得到了心爱的女人,雕陶莫皋对王昭君更是怜爱有加。
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共同为草原的安定和谐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王昭君在与雕陶莫皋相处的十一年里,又陆续生下两个女儿,长女名为云,次女名为当,也嫁给了匈奴贵族。
王昭君一生只活了三十三岁,在鸿嘉二年(公元前19年),王昭君病逝于草原。
王昭君在其三十岁的时候曾立下遗嘱,要求她死后将她安葬于归化(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郊外,坟墓一定要坐北朝南,以便能遥望自己的父母之邦,希望魂魄还能够回归故里。
王昭君去世后,他的三个儿女在事先选好的一块水草丰茂的向阳坡地,将她安葬。
归化地处沙漠,夏日干燥,冬天寒冷,大多数地区一年时间很少长草。
可唯独昭君墓上的草生长周期出奇的长,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青绿色。
后人感念昭君恩德,就把这座墓也成为“青冢”。
王昭君被迫无奈远走漠北,又受排挤不能回国,但是她为了两国民族团结做出了巨大贡献,致使汉匈之间六十多年没有战事,昭君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永受后人敬仰!
后来王莽为了取悦王政君,又令昭君长女云回到长安,此是后话。
在长乐宫的王政君坐不住了,三月有余,怎么王昭君那里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为这事,她叫来刘骜好几次,可每次刘骜都是说已经发信让昭君赶快回大汉了。
王政君将信将疑,索性也就不再问刘骜了。
一天,匡衡正在丞相署里处理奏章,忽然小黄门禀告:“王太后请丞相大人去长乐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