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女眉如弯月,眼含秋水,乌黑的头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简直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此女如此美丽,刘奭这十年来色心渐起,怎么会送到我宫里来呢?
想到此处,王政君平静地说:“你是何人?”
王嫱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进来的宫女,之前在建章宫。”
“因何到椒房殿来?”
“我也不知,只是上次有两个画师为我作画,我不肯行贿,今日突然就把我调到这了!”
王政君一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竟然有点钦佩王嫱了。
“孩子,我都知道了,从此以后你就在这服侍我吧!”
看着和蔼的王皇后,王嫱放下了当初的戒心,一心一意地在椒房殿服侍起王政君来。
王嫱虽然耿直,但是心思麻利,手脚勤快,再加上天生丽质,很快就成了王政君的贴身侍女。
这一天,已经十三岁的刘骜来到椒房殿给母亲请安。
由于身为太子,很多国事都需要他学习如何处理,因此不比少时,来椒房殿的次数也少得多了。
请完安后,刘骜跪坐在地,与母亲寒暄。
时值初冬,椒房殿高大,不免寒冷。
王嫱赶紧端来手炉,放到了刘骜面前。
“咦?”刘骜见到王嫱,也是眼前一亮,“母亲,来了一个新宫女?”
“是啊,她叫王嫱。”
王嫱递完手炉,慢慢地退到房间一角。
“啊!”刘骜答应着,眼睛却不时地往王嫱身上瞟。
刘骜十三岁了,他懂事了。
王政君看到刘骜有些心不在焉,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便知道他想干嘛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忽然刘骜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赶忙对母亲说。
“母后,父皇说,待到春日,要去长杨宫春游赏花……”
“哦,这是好事啊!”王政君笑说。
“可是,可是,父皇说只带傅昭仪、冯婕妤和新晋的戎长使和一众皇子去……”
刘骜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也不敢再说了。
王政君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手上的暖炉也开始颤颤巍巍。
刘奭啊刘奭,我何处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让我当众出丑!
你们都一同前去,放着我这皇后却留在宫中,是何道理?
顿时,王政君开始头痛欲裂,挥挥手,打发刘骜出去了。
王政君的眼泪也留下来了。
王嫱斗胆,挪步上前跪坐下来,劝慰王政君。
“皇后,定然是皇上忘记了,让太子给皇帝提醒一下,就没事了!”
“忘了?”王政君有些怒不可遏,“我身为堂堂皇后,他也会忘,他就是故意的!”
“是,是……”王嫱头一次见王政君发这么大火,不免有些害怕。
“孩子,你不知道。”王政君发了火,接连说到,“我乃宣帝与王太后所选之人,他先前忘不了司马良娣,我不怨他,他从不来我宫殿,我也没说什么,可是先帝死后,他头一年就选了傅昭仪,一年后又选了冯婕妤,现在却弃我不顾,我这以后还在宫中怎么立足!”
“人之无情,竞到了如此地步!”
王政君越说越激动:“现在傅昭仪那个小妖精,天天迷惑圣听,他却待见地很!傅昭仪仗着自己得宠,我去她宫中,她趾高气昂,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背后叫我‘老太婆’!”
王嫱不敢言语,只是听。
王政君越说越气,头疼地更加严重了。
王嫱见状,赶紧搀扶王政君回榻上休息,临了说了一句:“皇后息怒,只要太子在,皇后之位可保无虞!”
王政君没出声,王嫱知趣地退出房门。
好你个刘奭,这事不算完,我虽良善之辈,但绝不是软柿子,随你怎么捏!
王嫱忠心耿耿,生怕王政君气出病来,出了门之后,就去找卫尉侍中,王政君的大哥王凤去了。
而此时,刘奭正在傅昭仪处,玩得不亦乐乎。
傅昭仪心思狡诈,善于察言观色,有加上有一副好容貌,因此很受刘奭喜爱。
由于极受恩宠,在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诞下龙凤胎,刘奭十分高兴,当即便封男孩刘康为定陶共王,女儿为平都公主,傅氏也从婕妤升为昭仪,仅次于皇后。
刘奭此刻在长乐宫承露殿与傅昭仪和刘康饮酒弄乐,祈祝傅昭仪福寿延绵。
共王刘康和刘奭一样,都精通音律,而且写地一手好字,共同的爱好让刘奭觉得刘康继承王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眼下,刘骜做地也十分不错,因此,刘奭也只是想想,并未透露任何心迹。
不过,傅昭仪可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刘奭不喜欢王政君,她可是一心想把刘骜废掉,让共王刘康继承大位的。
因此,她抓住每次机会,让刘康在刘奭面前极力表现。
“儿,快给父皇弹奏一曲《凤求凰》~”
《凤求凰》乃是前朝司马相如所作,不仅表现热烈的爱情,也透露出知音的默契,全曲热烈奔放,深沉真挚,实为难得的抚琴佳曲。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刘奭听得如痴如醉,搂着美人在怀,饮酒不止……
王凤正在处理未央宫内起居事物,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王侍中,快,快来……”
王凤回头一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正在未央宫门口叫他。
王凤不解,走上前去:“汝是谁?唤我何事?”
“跟我走吧,王皇后气哭了。”
“何人如此大胆?我非斩了他的头颅不可!”王凤一听妹妹王政君收到欺辱,气得怒目圆睁。
“哎呀,跟我走吧!”王嫱顾不上和他解释了。
王凤和手下交代了一下,急匆匆地和王嫱一同赶往椒房殿。
“皇后,我是王凤!”王凤懂礼识体,断然不敢自称大哥。
王政君睡的不深,经王凤这么一叫,直接醒了。
“大哥~”一看到亲人,王政君又哭起来了。
“皇后莫哭,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为你出气!”王凤攥紧了拳头。
王政君只是哭。
王嫱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是太子……”
还没等她说完,王凤就提高了调门:“这个兔崽子,天天学着他爹,没事就偷着喝酒,现在又敢惹皇后生气,我非当面训斥他一顿!”
“是太子说皇帝明年春游,皇子妃嫔都带上,唯独不带皇后!”王嫱看到王凤误会了,连忙说道。
“哦~”王凤素知妹妹不得宠,但是却没料到刘奭会这么明目张胆。
况且王凤久在刘奭身边侍奉,虽然刘奭没有明说,但机敏的他还是在傅昭仪身上提前嗅到了一丝危险。
“皇后放心,我去找史丹,只要稳住太子,任他随便张狂!咱王家人不是好欺负的,再不行,我去禀告王太后!”
王太后自从将后宫事宜交给王政君后,一直在长乐宫静心养生,从未再插手任何事端。
而史丹,则是史高的儿子,当初史高与弘恭、石显二人密谋处决掉萧望之后,便高卧东山,着力培养这个儿子。
而史丹现在就是太子刘骜的贴身侍卫!
“别,不要找王太后,这样,刘奭会更加恨我!”
“皇后放心,此事交到我身上!”王凤稽首作揖,直接出门,也不管王政君如何叫他。
史丹虽然是外戚,但是却不像他爹史高,他十分鄙夷石显,因而和明礼知信的王凤很是要好。
王凤见到史丹,二人一拍即可,史丹也正想剪除石显势力,当即击掌为誓,共同保卫刘骜太子之位。
也是,只要保住刘骜,任凭刘奭怎么百般羞辱,也是枉然。
刘奭从长乐宫承露殿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
主要就是在傅昭仪处玩得过于放浪,偶感风寒。
正值壮年的刘奭却因为长期酗酒,得此小病却修养了大半年。
在此期间,陇西郡羌族人反叛,刘奭派遣冯婕妤之父冯奉世镇压。
经过冯奉世的讨伐,大汉取得胜利,并留兵屯田,强化了边防。
为了冲冲晦气,刘奭于当年改元,称为“建昭”。
王凤依旧不露声色,处理着自己的分内之事,但是眉目间,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份凌厉。
到了建昭元年(公元前38年)冬,刘奭病体康健,为了显示自己的“身强体健”,本来已经定好的次年春游,提前改成了冬游。
这一天,大雪纷飞,天阴地暗。
刘奭也不管王政君心里作何感想,只召集了傅昭仪、冯婕妤、戎长使与太子刘骜、次子共王刘康、三子信都王刘兴一起,浩浩荡荡地往长杨宫出发了。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每个人都很兴奋。
毕竟常在宫中,出来游玩也是难得的“奢侈”之事。
长杨宫本来是秦朝时期的旧馆,汉朝时候重新修建,以为行宫。
宫中种有柳树万亩,因此取名为“长杨宫”,里面还有动物园,豢养着飞禽野兽,一来为皇宫供给鹿茸、虎鞭等西游补品,二来成为皇帝游幸时的娱乐场所。
到了长杨宫门口,众人齐齐下车,傅昭仪与众皇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刘奭先是带着他们游览了柳苑,时值寒冬,柳树只有干枯的树枝,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刘奭小病初愈却十分开心,命宦官铺好垫子之后跪坐,望着湖水与干支,美美地吃了顿午膳。
到了下午,刘奭走向了射熊馆。
其实众人最期待的就是看猛兽了。
众人跟着刘奭一起游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老虎、黑熊、野鸡、大象……众人十分高兴。
一个时辰过去了,整个馆转了一圈,刘奭有些疲劳,就跪坐在宫殿内,命豢养师挑出两只黑熊相斗,在一饱眼福的同时,还能喝口美酒休息一下。
众人跟着刘奭跪坐在地。
两只黑熊被放到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周围围着三尺围栏。
两只黑熊都是训练有素,因此表演打斗便十分卖力。
过了一会,两只黑熊突然站起来,其中一只将另外一只摔倒在地。
像极了人类的摔跤。
“彩!”刘奭忍不住喝起来。
可这一叫,却险些要了刘奭的命。
黑熊久在樊笼,突然听到陌生人这么一叫,顿时觉得受到了惊吓。
动物天生的本能让它觉得感受到了危险。
于是,一只黑熊便跑到围栏边,站立起来,翻过了围栏,朝着宫殿内的刘奭奔去!
谁见过这种阵势?
霎时间,傅昭仪、戎长使与众皇子吓得面容失色,纷纷夺路而逃,全然不顾皇帝刘奭!
刘奭也傻了,不知道该躲还是该坐!
眼看着黑熊就要进殿,突然间,一个黑影挡在了殿门处。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刘奭的婕妤——冯媛!
冯媛从小便常见父亲挽弓骑马,虽然是个弱女子,但是却有着男子般的勇气。
如今黑熊在前,我万万不能让皇帝受伤,哪怕一死!
黑熊愣住了,或许它没有想到,竞然有人不顾生死的去护驾!
就在电光火石间,闻讯赶来的卫尉赶忙拿起手中短剑长矛,将这只意欲犯上的黑熊给活活捅死了。
刘奭惊讶地合不拢嘴,甚至屁股底下已经湿了一大片。
宦官见状,赶紧搀扶刘奭去内殿换衣。
在换衣的过程中,刘奭越想越气。
皇子尚小,跑了也就算了,枉我对傅昭仪如此疼爱,竞也弃朕不顾!
可冯婕妤为何如此胆大?
出来后,刘奭正色问道:“冯婕妤,刚才众人皆散,唯独你挡在朕身前,却是为何?”
冯婕妤此时心情也平静下来,低着头说:“父亲曾说,猛兽与人不同,只要逮住一个人后,便会停止攻击!我一心想着保护陛下,故未顾及自身安危!”
刘奭听了此言,感动的痛哭流涕。
想朕身为天子,身边人对朕敬重有加,可心甘情愿为朕去死的人,却是眼前这个瘦弱女子!
天可怜见,这样的女子谁还能说她对朕有异心呢?
朕定要好好赏你!
正在想着,傅昭仪与戎长使领着三个皇子回来了。
“哼!”刘奭怒不可遏,“傅昭仪,你刚才跑哪儿去了?看你那吱哇乱叫、珠群摇曳的样子!成何体统!”
“冯婕妤尚且想着朕的安危!你呢?亏着朕往日那么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