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石显又购买与挑选了一些宫中所需之物和宫女后,朝着长安进发了。
出游两月,回来已近秋末,天气变得有些寒冷。
石显当日晌午便率领亲侍黄门抵达长安,长时间未在皇帝身边,他有些疑惑。
会不会朝中有人再次揭发我的罪行?
可是这两月间,我未曾收到过任何五鹿充宗的密信,想来定是安然无事。
心里有些忐忑的石显故意雇了一辆马车,在城里转悠,其余人等都在驿站等候。
石显在马车上绕着长安城转来转去,未曾打听到任何异样。
他放心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与威风,他故意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驿站,当天夜里,才带着宫女与精巧之物返回皇宫。
他走到了宣平门下,对着门上守卫高喊:“放我进去!我乃尚书令石显!”
城上兵卫往下一看,黑漆麻麻一堆人。
“皇帝有令,除非召见,任何人等都不得深夜入宫!”
“我有皇帝的令牌在此!”石显早就料到有此一着。
城上兵卫吃了一惊,连忙放下绳篮来,要过目以示真伪。
拿到手中一看,此竹简上赫然写着“皇命于斯”四个大字。
兵卫不敢怠慢,赶紧下去打开了城门。
石显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王嫱和众人深夜进了宫中。
王嫱的母亲,他早已安排妥当,就在长信宫外给她找了一间住所,留下伍佰钱。
可是石显故意深夜引人进宫,却激发了一些朝中正直大臣积压已久的怨气。
“此人用心险恶,万一要是领着歹人入宫?如何是好?”太中大夫张猛说道。
“是啊,目下皇帝只偏听偏信他的一面之词,长此下去,我大汉岂不是要陷入腐人之手?”待诏贾捐之也是声泪俱下。
“我就不信,他石显出宫两个月,皇帝就没有一点点反思?”张猛义愤填膺,“以前我们捉不到他的把柄,可现在他竟然敢深夜入城,定然是假传圣旨,伪造的令牌!”
“咱们明天就上朝弹他!”贾捐之也豁出老命去了。
殊不知,二人的的想法正入了石显设下的圈套。
第二天,张猛、贾捐之二人就联名上奏,告发石显“夜入皇宫,大为不敬”的罪过。
刘奭经过九年的蒙蔽,早已对石显信任有加,看到竹简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宣布退朝。
等到大臣走后,刘奭连忙召见石显,由于二人早有约定,因此笑着将竹简递给石显看。
石显一看,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哭着对刘奭说:“陛下,微臣冤枉!”
石显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接着说:“微臣受陛下偏爱,大臣无不嫉妒,试问,微臣处理政务,哪一件是劳陛下大费周章,身必躬亲?”
石显说的是事实,他担任尚书令以来,刘奭确实没少捞到清闲。
清闲地豪强做大,小民流亡他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汉匈和谐,平定西域这些依靠祖先争下来了光辉业绩。
石显看到刘奭不说话,趁机又说道:“自古治理朝政,难以一碗水端平,如今我无故受诽谤,愿辞官不做,只在陛下身边打扫庭院,日夜守护陛下,老奴心满意足!”
话说地越来越感人了,刘奭连忙扶起石显,轻声说道:“汝之苦心,朕都知晓,都怪那两个老官,非要无事生非!”
石显听得此话,彻底放下心了。
后来石显故技重施,重新找了一个刘奭饮酒的夜晚,偷偷盖了玉玺,将张猛、贾捐之二人毒死。
王嫱和到了宫中,和当初的王政君一样,身处掖庭,不同的是,王政君起步就是家人子,王嫱只是一名宫女。
王太后、王皇后,现在又来一个姓王的宫女。
初入皇宫的王嫱被分到了建章宫,负责太液池的打扫。
由于在民间经常干粗活,王嫱很快就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就这样过了旬日,这天,侍中带着黄门与两个画师走到了建章宫。
原来是石显是给刘奭挑选妃嫔来了。
由于祖制森严,任何宫外女子进宫后,都必须经由画师描绘其画像,经由皇帝赏阅,以免突然见面,犯下“惊驾”罪。
这里面就有很大的猫腻了,如果画师画地好,皇帝垂幸的机会就越大,如果画得丑,那就是一辈子宫女,直等岁数到了出宫嫁人。
“咳咳”侍中故意咳嗽了两声。
王嫱不知来者合意,正欲躲避,却听见侍中大喊:“请新进宫女全体站好,画师要为尔等作画~”
王嫱一听,也不躲了,赶忙上前拉住一个黄门的袖子,悄声问道:“画像做什么?”
“画得好了,皇帝看了可以做妃啊!”黄门一脸媚笑。
要说王嫱不想当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她也没有慌,而是叫齐了另外四个姐妹。
五人齐了,站成一排。
今日来的两位画师是石显特意嘱托的,尤其叫他俩注意一个叫王嫱的宫女。
画师毛延寿、陈敞不敢得罪石显,但是却动了花花肠子。
以前的画师都向宫女索取好处,这是画行的规矩,石显公然收受贿赂,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回啊!
二人展开画布,却不动笔。
看着二人举动,一个宫女脑瓜灵活,连忙跑到建章宫,偷偷拿了一匹锦缎出来,放到了陈敞的面前。
“嗯,还是这位小姑娘明事理!”陈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另外三人见状,也纷纷跑回建章宫,不一会,烛台、牛皮、鹿茸等一大堆东西,摆了一地。
王嫱也跑回去了,不过她可不是偷东西,天生耿直的她不会这些蝇营狗苟,她也不屑这么做。
她不出来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眼瞅着王嫱不来,毛延寿催促黄门去请,毕竟还得给石显交差。
王嫱出来了,脖子一扭:“我没钱,没法孝敬你们!”
“好,你叫什么名字?”陈敞问道。
“王嫱!”
二人吃了一惊!
这就是石尚书说的王嫱?
果然是天生丽质,不过也确实是个硬骨头!
不肯给好处?这可怎么办?倘若石尚书知道了,那我俩岂不是小命玩完?
毛延寿对陈敞说:“石尚书有言在先,要不然咱就给她画吧?”
陈敞眼珠一转,说:“可以,咱可以增删几笔,也不算毁了咱画行的规矩!我看这小丫头究竟多大能耐!”
二人主意商议已定,于是开始作画。
其余四人极尽虚意,画得写意传神。
到了王嫱这里,毛延寿画地更加卖力,本来嘛,一个仙姿玉色的美人,就得按照事实画。
可是,毛延寿却是怕石显检验,所以画得极为细腻。
两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近下山。
“好了!”二人将画布翻转过来,让五人一一看过,收工回署。
“王妹,还是你最好看!”四人围着王嫱叫唤,“皇帝肯定能看上你!”
当天夜里,石显将毛延寿、陈敞叫进尚书署,看了画作后,大为满意,随即赏了二人一千钱,并令二人明日下午就去未央宫给刘奭御览。
随后,石显又代刘奭处理匈奴问题去了。
汉武帝时期,国力鼎盛,李广、卫青、霍去病相继深入匈奴腹地攻打匈奴,使得北方出现了难得的“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安定局面。
汉宣帝刘询时,北方匈奴集团内部出现对立,经过内部厮杀,逐渐形成了南北两大集团。
北匈奴隶属于郅支单于,此人与大汉势不两立,并且一心想要恢复匈奴昔日荣光,因此对亲弟弟呼韩邪单于总是穷追不舍。
五凤四年(公元前54年),郅支单于击败弟弟呼韩邪,呼韩邪不甘心落入哥哥手中,但又无处可逃,于是只好在次年遣子入大汉,对汉朝称臣,希望汉宣帝刘询可以出兵庇护自己。
汉宣帝并未一口答应出兵相救,但却派出军队保护起了呼韩邪。
眼看着郅支单于在北方逐渐做大,呼韩邪坐不住了,只好在甘露三年,在甘泉宫第一次朝觐了汉宣帝,双方共商大计。
北方的郅支单于看到呼韩邪与汉宣帝联手,十分气愤,于是联手康居国,在都赖水畔修建了郅支城作为自己攻打大汉的据点,并且以康居国为跳板,企图占领西域的土地。
这还得了?
听闻此信的呼韩邪急忙再次找到已经身患大病的汉宣帝,汉宣帝看到郅支单于已经产生了要入侵大汉的意图,就拨给呼韩邪十万兵马,命新任西域太守甘延寿与陈汤两面夹击,北上讨伐。
经过六年的拉锯战,刘奭已经当了五年皇帝,大汉终于在永光元年(公元前43年),将郅支单于赶到更为遥远的西伯利亚地区,呼韩邪率领旧部重新占据北方草原。
甘延寿与陈汤害怕呼韩邪此去不归,就在呼韩邪临行前杀马为誓,约定从今往后,汉、匈两国互不侵扰,但凡一方有难,另一方就要施以援手。
而眼下石显处理的事情,就是陈汤在西域附近,又遇见了郅支单于。
陈汤在书信上说,由于郅支单于受不了北方的极寒,率部又回到了西域附近,打算攻下一块地盘,却被陈汤部下巡逻时抓获,希望朝廷示下,他好处理此事。
石显不想夜长梦多,拿起毛笔,直接在回信上写了个“杀”字。
郅支单于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以后近40年,北方在王昭君的维持下,一直维系着和平状态。
话说第二天,毛延寿与陈敞二人经宦官禀告后,急忙进了未央宫。
“陛下,新进的宫女画像已成,共五十人,请您过目~”二人站在一旁,低着头。
刘奭赶紧拿起一叠厚厚的布像,开始端详起来。
此时的他除了每日饮酒弹唱,最大的爱好就是选妃了。
拿起头一张,放了下去;拿起第二张,摇了摇头……
很快地,其它宫殿的宫女都看完了,就剩下最后一张了。
那张画的就是王嫱。
刘奭拿起画来看,嘴里说道:“此女面相极其美艳,只是眼角下有痣,着实可惜也!”
在古代面相中,眼下有痣通常代表人是劳碌命,心有怨恨。
毛延寿还故意把痣画地特别大,跟长了个小痦子似的。
“此女也进宫?看来石显老糊涂了!”
“此女除了有大痣以外,模样还算……”陈敞不敢说了,他怕惹刘奭生气。
可是刘奭已经生气了:“将此女发到椒房殿,交于皇后处置!”
刘奭又回头翻了一遍,挑出来一张名曰戎氏的女子画像,随后将画布还给二人,将他们打发出去了。
随后,刘奭赶往长乐宫,找傅昭仪去了。
傅昭仪是现在后宫中最得宠的昭仪。
可怜的王嫱,就这样因为不愿意卑躬屈膝,而错过了成为刘奭嫔妃的女人。
不过也是幸事,冥冥之中让她避开了日后冯昭仪与傅昭仪之间惨烈的权力斗争。
第二天,王嫱被宫内吹锣打鼓的声音吵醒了。
原来是刘奭看上了戎氏,要娶她作长使。
随后,另外四个宫女也醒了,开始叽叽喳喳。
“哎呀,皇帝怎么挑上了戎氏?”
“就是,那个人咱一块进宫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长得还不如王嫱的万分之一呢!”
杂七杂八的言语弄得王嫱心烦意乱,她拿起笤帚,开始扫太液池边落下的树叶。
不当妃就不当妃吧,只愿老母能够有所依,我就知足了。
可恨的是那两个画师,定然是他俩中间做了手脚。
正在胡乱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旨,宣王嫱进椒房殿,听候王皇后处置!”
王嫱呆住了,进宫不到一月,又要将我调到椒房殿?
谁知这王皇后好不好伺候?
可身在皇宫,抗旨不尊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收拾完行李,王嫱跟宫女拜别,跟着宦官一路走到了椒房殿。
眼下,王政君正在饮茶,忽闻宦官来报:“皇帝命小的给皇后送来一名宫女,由皇后发落!”
王政君大为纳闷,这种事情虽然不大,怎么也没人提前通知我?
想了想,定然是刘奭向来不待见她,故意这么做的。
没事,你找你的傅昭仪厮混去,我母仪天下,才不稀罕你过来讨好我呢。
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刚开始冷战不习惯,时间长了,反倒习惯了。
不一会儿,一个上着粉衣,下穿白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王政君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