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头痛欲裂,显然,昨夜饮酒后还没有恢复。
于是,他悄悄地起身,去宫殿外散心去了。
王政君不久后醒来,发现锦榻之侧,竟然空空如也。
“罢了。”王政君长叹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
可谁知,就是这一晚,王政君竟然怀孕了。
起先她也不知道,每日也只是和刘奭一起去王皇后那里请安。
刘奭自从那晚过后,依然对王政君十分冷淡,心里始终放不下司马良娣。
日子就在这样的貌合神离中静静地过着。
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天清晨,王政君起床后就觉得十分恶心,呕吐不止。
时年二十六岁的刘奭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慌了手脚。
虽然他不爱王政君,但是刘奭并没有什么坏心眼。
叫来宦官宫女把房间收拾干净后,刘奭不冷不热地问道:“身体怎样?今天还能去请安吗?”
王政君吐过之后,舒服多了,就说:“没事,一块儿去吧,待着怪闷的。”
于是二人又一起走到了王太后处。
自从上次在刘询面前流泪后,刘询便心生愧疚。
后来,安排刘奭娶太子妃有功,只要不忙,刘询便时不时地过来王皇后这里坐坐。
两人正在闲聊,宦官进来禀报:“太子、太子妃向皇帝、皇后请安来了!”
自从上次婚礼之后,刘询便很少见自己的儿媳妇,听说两人来了,急忙让宦官请进二人。
刘奭与王政君进来后,纳头便拜。
王皇后赶紧让他们俩起身,正要趁着刘询在此,好好寒暄一番。
王政君“哇”地一声又吐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夜里感了风寒?”刘询见状忙问。
“启禀父皇,无事,只是刚才起身猛了,头有点晕。”王政君十分不好意思。
王皇后是过来人,心里不禁有些期盼与疑虑,她吩咐宫女收拾完毕后,直接招手让王政君坐在她的身边。
“孩子,你这一月多,月事来了吗?”王皇后悄悄地问。
王政君羞红了脸,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已经两次未见。”
“好!”王皇后哈哈大笑,忙不迭地走到刘询身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啊?!”刘询惊地险些蹦起来。
“快快快,快去传女医!”刘询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一连说了好几个“快”。
刘询坐不住了,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满脸笑容已经掩盖不住。
刘奭不明就里,以为太子妃生了大病。
就忙问王皇后:“母亲,是何缘由?”
“你个笨蛋,你的太子妃有喜了!”刘询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太子,大笑着说。
“啊?不会吧?我就一……”刘奭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险些将实话说出。
“一什么?”王皇后说,“这不是赶紧找女医来号脉来了吗?”
不一会儿,女医来到,正准备行礼,刘询大手一挥,让她直接号脉。
整个宫殿变得很安静,没过一会,女医号完了脉。
只见她跪地行礼,口中大呼:“恭喜陛下,太子妃已有孕!而且还是个男孩!”
“好好,赏!”刘询很激动,这下子可有嫡长孙了!
大汉基业有人继承了!
他赶紧命令少府,备齐所有预防日常得病之药物,日夜听令;又命令宫廷庖厨,每日三餐必须有肉有蛋,食材必须精挑细选,不得马虎;又多赏赐了几名宫女宦官,时刻伴太子妃左右,如有闪失,定斩不赦。
王政君一开始是紧张,经过女医一号脉,心中狂喜。
终于没有辱没家门名声!
此后几个月,尽管刘奭依然对她爱搭不理,王政君倒也落了个清净。
又过了八个月,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21岁的王政君在甲馆画堂顺利诞下龙种。
刘询十分高兴,亲自给这个小孩起名为刘骜,希望他长大之后志向远大。
许平君如果没被毒死,现在也当上奶奶了,刘询心想着。
于是对这个皇孙倍加看重,经常带在身边抚养。
并常对幼儿时的刘骜说:“孙儿,你长大可不许像你那老子一样,天天软弱的不行,半个窝囊废!”
后来的发展轨迹证明,刘骜确实没像父亲刘奭那样。
因为在他手中,彻彻底底地将大汉江山交给了王氏一族!
王政君诞下龙种,虽然功不可没,可是依然没有得到刘奭态度的改变。
平静无奇的日子过了两年,来到了黄龙元年(公元前49年)。
这一年的冬天,奇冷无比,四十三岁的刘询因为日理万机,也得了重病。
刘询病情也一天一天地加重了。
王政君每日除了和刘奭到王太后那里请安外,又得领着刘骜到长乐宫问候。
一天,三人来到长乐宫。
还未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三人加快步伐,经太监禀报后,赶忙进入了内室。
屋子里站着一群人,除了王皇后,还有顾命大臣史高、萧望之、周堪等人,御医、宫女、宦官站成一排。
此时的刘询,病情似乎显得更加严重了。
他头放一张布巾,刚刚喝完药不久,整个人静静地躺在龙榻上,显得老态龙钟,有心无力。
听闻刘奭前来,就要坐起来。
刘奭预感到事情不妙,强忍悲伤的他连忙上前扶起父亲。
“咳咳咳”,刘询又咳嗽起来。
冬天天气寒冷,呼出热气,吸入冷气,其实非常不利于老人的肺部,因此,许多老人逝世也都是在冬天。
“刘奭,你听着。”刘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自担任皇帝以来,霍光主政,经济凋敝,我隐忍克制,终于将其铲除……”
又是一阵咳嗽,已经成为吸一口气就要咳一下的地步了。
“你以后当了皇帝,记得还要‘王霸’兼用,不许官吏私扰百姓……”
“咳咳咳……”,刘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父亲!”刘奭“扑通”一生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大哭。
“爷爷!”刘骜没有哭,时年两岁的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味叫爷爷。
王政君也跪倒在地。
刘询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刘骜伸手,可终究没有完全举起来,随后猛地掉落在榻边。
“父亲!”,“皇上!”
整个宫殿瞬间哭声四起,哀嚎声此起彼伏。
御医赶忙上前号脉,摇了摇头,一瞬间的功夫,刘询龙御归天了。
汉宣帝刘询在位25年,享年43岁,谥号孝宣皇帝。
刘询作为戾太子刘据的孙子,少年饱受凄苦,被霍光立为皇帝后,却成为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贤君,他施以王霸之政,重用法官,以刑名考核大臣,善于纳谏。
他把国家的田地分给百姓,设置常平仓,削减赋税。又消除匈奴对汉朝的威胁,使得政令从此颁于西域。在位期间,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史称“孝宣中兴”,西汉国力在其治下最为强盛。
最重要的是,他将险些改名换制的大汉拉回了正规!
刘询也因此成为汉家四位拥有正式庙号的皇帝之一。
当下,宦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当众宣读太子刘奭即位,即汉元帝。
二十日后,刘奭正式登基,改元初元。
头一件事就是办理父亲刘询的葬礼。
初元元年,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出发,直奔宣帝陵寝——杜陵。
纸人纸马先行,棺椁处于中间,刘奭扶着先皇的灵柩,身后跟着刘钦、刘嚣、 刘宇、 刘竟四个兄弟,刘骜跟在他们后面。
王皇后与王政君处在皇子之后,一路哭哭啼啼。
经过一上午的招魂、念功、祭拜,最终,在正午时分,将刘询下葬。
刘询死了,但是他不知,三年之后,一个叫王莽的小孩子也呱呱坠地了。
王政君的弟弟王曼于王莽于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初出世,他还有个哥哥,名曰王永。
刘奭回到了未央宫,此时的他心情复杂。
虽然一直与父亲比较不合,但是,父亲走了,他还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国家。
幸好父亲临终时,留下三位顾命大臣。
虽说即位初始,经验不足,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的政策失误。
就这样,刘奭慢慢地投入到了日理万机的国事当中去。
他本身还惦记着司马良娣,于是也不怎么去后宫。
并且,在位初期,延续了汉朝的强势。
不来后宫无所谓,王政君早已习惯。
可是,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太子妃?太子已经当皇帝了。
皇后?又没人封她这个名头。
你叫后宫的宫女太监以后如何称呼我?
于是,每日在看望王太后的过程中,眉目间增加了一些愁绪。
王太后早就看不下去了,毕竟王政君是我亲手挑选的太子妃,你一心国事我不反对,可是后宫难道就不管了吗?
于是,在王政君起身离去的一天,起辇到了未央宫。
“刘奭,当了皇帝感觉怎么样?”
王太后把他一手看大,自然说话不用顾忌。
“嗯,还好~”刘奭作揖道。
“那就好。”王太后呷了一口水,又问道,“王政君怎么样了?”
“这……”刘奭显然没料到王太后会问怎么一个问题。
“刘奭啊,我年纪大了,你父皇一死,我也没心思管理后宫了。”
“你说你放着个媳妇在后宫,不管不顾的,这叫怎么回事?”王太后越说越起劲,“人家先是家人子,后当太子妃,为你还生下儿子,你当了皇帝,就对人家不管不顾了?”
刘奭哑口无言。
“你必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王太后留下一句话后气冲冲地离开了。
刘奭想了想,显然是王太后说的有理,自己只管国事,但后宫之事也不容小觑。
第二天,宦官带着刘奭旨意到了王政君那里。
“王政君接旨~”
“妾在!”王政君实在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自称,只好这样。
“朕念王政君生子有功,封王政君为婕妤!封其父王禁为阳平侯。”
王政君很高兴,虽然不是皇后,但也很知足。
在汉武帝时,婕妤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可到了汉元帝时,婕妤又下降一个级别,次于皇后与昭仪。
但这是刘奭即位初期,所以婕妤地位很高。
领旨谢恩后,王政君陷入了沉思。
刘奭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是不是谁在暗中帮我?
除了她!还能是谁?
于是王政君赶忙乘辇来到王太后处。
“我的儿,上午不是来过了吗?”王太后很奇怪,禁不住问道,“怎么又来了?”
王政君笑着说:“谢谢太后,皇帝今天来旨了!”
“说的什么?”王太后很期待。
“说封我当婕妤!”王政君呵呵一笑。
“混账东西!什么狗屁婕妤!”王太后却很生气,“要当直接当皇后,他留着虚位是想等司马良娣的魂回来吗?”
王政君本来是来分享喜讯的,没想到惹得王太后生气了。
“不是你的事!”王太后说,“你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王政君吓得连忙告退。
王太后坐不住,又乘辇到了刘奭处。
“刘奭,你好糊涂!”王太后这次直接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王政君,可是她是你父皇同意过的儿媳,生了一个你父皇都喜欢的儿子,你封她为婕妤,有没有想过你父皇怎么想?”
“你父皇虽然没明说,但就是想让刘骜担任太子,你有没有替你父皇想过,你,你还封婕妤,为什么不直接封皇后!”王太后怒不可遏,声音都哆嗦起来了。
“要不请司马良娣回来当皇后?”
刘奭本来就是有这个心思,想追封司马良娣的。
现在被王太后戳穿了,反倒觉得有些尴尬。
“是,是,母亲教育的是!”刘奭看见王太后身体发抖,生怕会惹出什么事端,连忙答应。
“你,你不把王政君封为皇后,你就是想气死我!”王太后又来了一句。
汉代特别强调“孝”,除了刘邦与刘秀以外,每个皇帝谥号前都有“孝”字。
其实刘奭还有另外的打算,万一封王政君为皇后,儿子刘骜以后要是不成气候,另立太子起来可是麻烦事。
秉持着孝义,刘奭快刀斩乱麻,下定了决心:“我马上让下边人起诏,三日之内封王政君为皇后!”
王太后听了这话,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三天之后,一道旨意直达王政君住处。
“加封王政君为皇后!其父王禁加官为特进,位居三公,王弘为长乐卫尉!”太监念罢,笑吟吟地对着王政君施礼。
王政君名正言顺了,本来她这三天还内心打鼓,担心会不会因为王太后再去给刘奭闹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从那日起,王政君搬到了椒房殿,正式以皇后身份管理后宫。
王家人从那一天起,也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