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了一晚上,翌日懒起,只望见那窗上凝上霜花,红墙掩映,白雪飘飘。
京都是很少会九月飘雪的。
听得门外的宫女太监窃窃私语着:“这九月便下雪,奇怪呀!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故而早下了几个月?”
冤屈?谁有冤屈?是苏幕遮有冤屈,她不该误会他?还是死去的十位将军有冤屈,她不该心软,而应该杀了苏幕遮报仇?
姜锦夏依照约定上了月直塔。
月直塔。
她一袭红衣飘飘站在塔顶琉璃瓦上,手上着一根长笛。
折柳一曲,远处青山隐隐水迢迢,唯有银装素裹,唯有玉沙漫天。
不远处有一活物蠕动,似虫子一般。一群.........似乎是野孩子,围着活物,熙熙攘攘吵闹着什么。
活物靠近了,她也看清楚了,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人,是她的阿九。
自日曲塔到月直塔,从地下十八层,到如今这京都南山高处。
他身上一件被她昨日撕破的袍子,臀部暴露在雪中,撅着,似昨日她要求的一般,撅的很高。
屁股上那一颗被嵌进蚕坑的钢珠因着雪的慌忙,其他蚕坑填满了雪。
叽叽喳喳,那几只野孩子拿着前几日仍旧发青的柳条,一道道抽打在他臀部。
“啪,啪,啪~”
那血条印在他臀部更加明显,他发出的惨叫让那野孩子口中欢愉着:“快爬啊,快爬,快点........”
雪球一个个捏起来,朝着他的脑袋砸去:“快爬,快爬........”
噼里啪啦,罪九的脑袋被打的东倒西歪。
他没有理会,甚至那孩子骑在他身上,手揪着他的耳朵,他仍旧没有理会。
“阿........阿九~”
她的笛声停了,眼泪凝固成珍珠~
她的阿九,她的乖徒弟,被一群野孩子这样欺负。
下塔,她站到了罪九面前,站到了那群孩子面前。
“你谁呀!滚开,别挡路啊~”
“我是他师父!”
她道,低身摸着苏幕遮的脸。
他心甘情愿、丝毫不反抗、已经放弃自己、听天由命........
童言无忌,道着:“我还是他爹呢~”
“你真该死啊!”
她怒气,本要动手的,手触及那孩子的脖颈,又收了回去。
她在堂堂女帝,真想跟他们计较呢,但侍卫就在身边。
那孩子吓得已罪九身上落下来,“哇哇”大哭着。
“带他们回去,看看是哪家的孩子,好好教导教导。”
身后侍卫“诺”一声,伶着几个野孩子而去。
在这茫茫白雪之上,姜锦夏点缀着白雪的裙摆在天地肃穆之中显出暗红,身前那似人似虫的怪物伸出右手,用那仅剩的三根手指扯着她血红的裙摆、以及裙摆上的流苏。
“师........师父~徒儿没有........徒儿真的没有。”
心隐隐作痛,她知道他没有。但此处是月直塔,凌大哥、徐老将军就在此地看着她。
他们不是要看她心软的~
硬了心肠,姜锦夏道:“好啊,证明给朕看!”
苏幕遮的身子开始发抖,没有因为寒冷发抖,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冷得厉害。
“师父要徒儿........怎样证明?”
她道:“当年你父亲怎样让朕证明的,今日你怎样证明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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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当年吗?
京都小巷的酒馆,人声鼎沸。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姜锦夏被充为军妓,苏幕遮为她送行。
今日。
依旧是这酒馆,依旧是鼎沸的人声,苏幕遮被充为军妓,姜锦夏为他送行。
那铁链叮叮当当自远处传来,她临窗眺望。
比上个月些,他的腿能走路了,不过是一瘸一拐,得拄着拐杖。
他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已沧桑的不成人形。
她也临窗浇下一杯热酒。
阿九,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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