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楼暂且退下。
苏幕遮一句“接任丞相一职”让他飘飘欲仙,嘚瑟嘚瑟,几近要飘到九霄云外去,又哪里理会姜锦夏是否断了指头之类。
再者,她日曲塔的酷刑都受了,断根指头又怎么了,不过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廷尉未去,只在承明殿门口守着,想着待姜锦夏离去再进殿面圣,商议这人命官司之事。
如今虽已经立冬,却也有那未凋的黄叶挂在树梢,摇曳着风烛残年。
廷尉正叹息年华不久,随即便见着姜玉楼手舞足蹈而来,恰恰好好,姜玉楼也望见了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廷尉大人啊!”
原先的恐惧已化作了如今的得意,姜玉楼只挑拨着廷尉下巴的枯白的胡须,吊儿郎当,道:
“呵~有什么用啊,老匹夫,人是我杀的又怎样,你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吗?敢动我吗?”
“你!”
他伸出的手指着他鼻孔,此刻想放声高骂,却又念及在承明殿前不得喧哗,最终将手收回去,默默忍了。
“告诉你,陛下已经封了本官丞相之位,你这老匹夫,日后就给本官提鞋吧!”
洋洋得意,姜玉楼迎着骄阳,掏着耳孔,哼着小曲而去。
“哼!”
廷尉继续侍立等候,心下愤愤着“国之不国”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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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师父如此,徒儿心疼,国丈也心疼啊!”
苏幕遮望着她殷红的血流不止,愁眉深皱,想起刚才惊魂,又是长吸一口冷气。
只听得她讥讽:“呵~原来陛下心还会痛啊?本宫还以为陛下的心是铁打的呢!”
可是当年凝脂池中她被玩蛇撕咬、血痕累累,也没见他皱一下眉毛,如今便心疼了?
恶心!
一时间哽咽无语,又见到宫女端上药来,忙,苏幕遮话锋一转,依旧绽开桃花般的笑脸相迎:“师父先喝药吧!”
不等他喂,似喝酒一般,姜锦夏一股脑儿灌下,又听得他劝道:
“师父,依徒儿看,许了高官未必就为国舅好。国舅不知仕途经济学问,行为又放纵恣意,若是做错什么........
“做错什么,惹得民怨沸腾,岂不有损姜氏一族的声誉?倒不如先以小官磨练,待得历练几年,再委以重任,师父看如何?”
她一阵讥笑:“陛下当真不知本宫的心意吗?”
苏幕遮一愣,眸子已是暗暗沉下去。
“先帝有句话不错。姜锦夏,乱世之英杰,治世之祸水。本宫就是要倾覆这大夏江山,本宫就是要做红颜祸水!”
如今这宫女太监皆在,她毫不避讳的说出这倾国之语,一时间让他双颊通红,不知如何去接,手默默攥紧,心下默默忍了。
又听得她道:“除非陛下赐死本宫,否则,陛下就亲眼看着大夏江山如何毁在本宫手里,如何毁在陛下自己手里吧!”
嘴角微微得意上扬,映着门外骄阳,姜锦夏不屑瞧他一眼离去........
离去,出殿,骄阳当真射进她眸子里,又是疼得刺眼,却是不知何时晶莹涌上来,虽是骄阳,心下却如阴云密布,痛的厉害。
随后安慰自己两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挤出笑,离去。
殿内。
“可恶!”
苏幕遮怒火中烧,手拍在檀木龙案上,咬牙切齿:“去,派人做了姜玉楼!”
可恶,这一个小人,竟敢撺掇皇后,还妄想为相。
若那草包为相,这大夏江山岂不拱手让人!
“或是仇家追杀或是别的,做干净,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诺!”
门外凉风习习,可是他身为大夏君王如今连杀个市井小人都要这般瞻前顾后的。
只想到又有愧于她,如此,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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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昭阳殿。
“看到将军和陛下这般和睦,臣妾也便放心了。”
“你好好养病。师父说了,等你病好,我们三人一同去郊外骑马。”
“好!”
余家骄身子略有些困,暂且睡下,苏幕遮拉着姜锦夏在到隔间说话。
只是刚才在余家骄榻前侃侃而谈,只有两人时竟一时间没了言语。
“师父喝酒!”
苏幕遮尽力寻着话题,又提起姜玉楼,违心夸赞道:
“听闻近来国舅勤勉,日头不出就去政事堂处理公务,做起事来竟比一二十年的老官员还要娴熟。还是师父看人准。”
他这话说出口,心下狠狠地,竟恨不得将姜玉楼撕成两半。
这草包每日在政事堂不是吃喝玩乐,便是呼呼大睡,甚至引那青楼女子入府,炫耀机密奏章。府中官员哀声载道,撤相的折子堆了有一人高。
洛神宫如今做事怎么这么拖沓起来,杀个人竟废了这些时日,那草包现今都好好活着呢!
只见着姜锦夏捋了捋被砍去的小指:呵~他看人的眼光若真准,还能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吗?怕是十多年前便将苏幕遮掐死了,也不会连累得凌大哥、阿爹他们惨死。
“昨日兄长带去丞相府的女子,不知比洛神宫女如何?”只听姜锦夏问。
这话只让苏幕遮打个寒颤:姜玉楼好色,前段日子,他是派了洛神宫女潜伏在姜玉楼身旁,为的是寻时机除掉此人。难道........
“本宫知道陛下的洛神宫厉害,却是不知比江湖上的豪杰如何?诸位豪杰里可没有什么家国情怀,有的只是兄弟义气。若是动起手来........
“呵~动起手来,陛下,可不知轻重的。”
姜锦夏如今都在后悔,当年少年意气,江湖诸位豪杰都在劝她出世:
“在朝为官,哪里好过江湖逍遥呢?”
“世上皇室各个薄凉、阴险。姜兄,你是真性情,真豪杰,说句你不爱听的,日后必定为那皇帝所害,必定后悔啊!”
........
只是当年她年轻气盛,一心要姜氏一族脱离贱籍,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得个今日悲凉的结局!
果真,她后悔了。
“师父说笑了,徒儿敬师父一杯!”
苏幕遮自饮一杯,面色凝重垂下,手扣着案几,思索、思索........
怕若姜玉楼真出了什么事,师父必定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又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听得一句:“陛下,娘娘,出事了,刚与市集之上,国舅与廷尉发生争执,国舅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