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夏沾染了鲜血的手去抚摸姜胜脸上干瘪的皮囊:“那日油矾化骨,父........父亲大人,还痛吗?”
他一愣,此刻却是明了了她的一番好意。她弑君,却又怕连累族人........
白飞挽起姜锦夏皓腕:“让我看看!”瞳孔忽得放大:“姐,你........”
血叶,她食了血叶!
白飞望向她的眸子没有挪过,此刻想要一个解释。
“赶路要紧。小飞,我........与你同乘一匹马吧!”
只是此刻她的情况,怕是不能御马。
是,赶路要紧,白飞不再多说,只答一句:“嗯!”扶她上马。
“父亲大人,也请上马吧!”
她跌跌撞撞爬上马背,捏住白飞的衣角。
月明照亮前方荆棘,三人两马,踏着月色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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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遮终究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姜锦夏一袭轻衫消失于远处,眼见着那朵雪花融化在指尖。
身后御林统领押上女官上前请命:“陛下,此宫女意欲行刺皇后,已被卑职拿下,可要审问!”
只将苏幕遮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捏住御林统领的脖子,发狠:“找不回皇后,朕要你的命!”
御林首领吓得面色发青,口中答着:“诺........诺!”
宫中仍旧传着些不大灵通的消息:
“听说了吗?花巷有位神医可灵了,贵妃娘娘向他为皇后娘娘求了一瓶药,只闻了闻,居然好了。”
“皇后娘娘好了?”
“可不是。刚还骑马出宫散心呢,我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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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姜家鼠辈,竟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掳人!
封城、贴榜、苏幕遮亲带御林军寻人,寻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杏子林中,露湿龙袍。
有侍卫回禀:“陛下,卑职寻到了皇后娘娘........”
只惊得他一双黑眼圈猛然发光,欣喜之状似半睡半醒中的小狼崽觅见食物,忽的蹦起来:“在哪儿?在哪儿呢?师父........”
却只见到身前一匹红鬃马印在绿林之中。
“卑职想说,卑职寻到了皇后娘娘的马。”
的确是她的马。这是匹烈马,被姜锦夏驯服,只有她能骑。
苏幕遮拿着天子的威严质问眼前一匹畜生:“告诉朕,朕的皇后去哪儿了!”
忽听得一声嘶鸣,红鬃烈马一个蹄子撩起,将苏幕遮踢倒在地,已向了远方奔去。
“畜生!师父,师父........”
一阵痛,三天不眠脑子已是混沌,这一踢将脑浆几近晃出来,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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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离宫的第五日,苏幕遮因被马踢伤养在甘泉宫。
有女官上来,只惊得苏幕遮忙上去询问:“有消息了吗?”
“陛下息怒!”
“废物!”
吓得女官跪地:“陛下!”
半晌,随后将一只淡青色瓷瓶呈上,道,
“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觉得,此事或许贵妃娘娘清楚。”
苏幕遮略闻闻瓷瓶中香味,一股菱角的清香涌上囟头。
这瓶中所呈为浮香,是沉水香的解药,余家骄从宫外所谓的神医处带回来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摆驾,昭阳殿!”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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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风吹帘动,大殿空荡,那珠帘红烛朦朦胧胧之处,芙蓉美人一袭薄衫俯身于香几上,悠悠倾下几口美酒。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那日椒房殿中,她说她要带她走。
将军武功尚未恢复,带她,岂不是拖累。
她将她的手推开,道:“将军带走臣妾算什么?臣妾是陛下的妃子,又不是将军的什么!”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君飞到天尽头。可惜........
她为余家后人、大夏贵妃,不是自由之身!
“贵妃今日惬意的很啊,可知皇后如今还在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呢!”
听得苏幕遮的声音,言语中带着怒火。
她也知道苏幕遮会来,也已做好了接受他怒火的准备。
放下酒,余家骄起身,罗裙沾地,不紧不慢行了参拜礼,脸上挤不出一丝表情。
低身,苏幕遮怒气未消,一把捏住余家骄的下巴,道:
“当年高山流水遇知音,朕还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不料,你与那些市井泼妇一样,见朕对她好了,心生嫉妒,竟暗通刺客,掳走皇后。”
“陛下!”她抬头,双眸之中带着失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此说来,倒还是朕误会你了!”
她没有回答,酒略有些浓烈的上头。
苏幕遮在一把玫瑰椅上坐下,手摆弄着祈福的佛珠八子,道:“余贵妃,招出刺客所在,朕,既往不咎!”
呵~既往不咎?
明月空悬皎皎,她呆呆的、沉沉的,略有些醉意上来,道:
“臣妾不在意陛下是否只爱臣妾一人;不在意陛下立谁为后、宠幸谁、临幸谁;不在意陛下是否有后宫佳丽三千........臣妾只在意陛下是否是陛下!”
“当年高山流水,臣妾自以为陛下是知音,自以为嫁得良人,自以为可以一生喜乐........可自将军入宫,陛下囚禁、折磨,为得到将军,无所不用其极........”
“朕说过了,朕是为她好,朕很爱她!”他道,赤红着眼。
“陛下您自己信吗?”她反问,又是质问,
“奴具、马厩、鞭挞、蛇池........陛下告诉臣妾,这就是陛下的爱啊?”
他竟一时间语塞........
余家骄进过凝脂池,知道全身被赤蛇啃咬的滋味。
生不如死,可将军便是在那生不如死之地呆了近一月。
“陛下尝过奴具在身不能行动,甚至不能吞咽食物的感觉吗?尝过与马为伍,在马厩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吗?尝试过被当众吊于市集,遭市井小人羞辱折磨吗?尝过........”
“别说了!”
他打断,脑海中不自觉浮上她瞪向她的眸子,似乎要将他吞了。
“陛下被冤枉过、陷害过吗?可曾被人羞辱过,泯灭所有功绩和辉煌........”
“朕叫你别说了!”
他恼羞成怒,一把捏住余家骄的脖子,见她明眸似审判者一般盯在他身上。
这眸子盯得他害怕,只念及他当初在她心里那高高在上圣君的模样,如今却被她当众戳穿,成了衣冠禽兽般的人物。
他只是想得到她,有错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反对。父皇反对、骄儿反对、师父自己也反对!
手松开,他指着余家骄:“朕就是为她好,朕就是爱她........”
又是不敢做进一步的解释,向后退去,再次强调:“朕很爱她!”
转身离开,亦或者是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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