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芙蓉芳香在凝脂宫散尽,姜锦夏略略回忆微甜,随即便听得黄金钥匙“叮当”声。
苏幕遮来了。
犹记得那夜,黄金钥匙“噼里啪啦”响了一整夜。此刻听到,心烦意乱,双股又是发颤,心头又是恶心。
“参见陛下!”
他进来了,携手他那位凌美人,带着得意。
软榻斜在池边,凌倩在苏幕遮怀中躺下,将剥开的紫葡萄喂进他嘴里:“陛下,来!”
一旁的小太监像往常一样,跨进凝脂池,淌水而来。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池中的蛇也撕咬着小太监,他被折被磨时不时惨叫两声,抓着身上爬上的小蛇,口中再啐一口咒骂几句。
“畜生,别咬,滚开!”
也是像往常一样,至囚笼后,小太监取出怀中金管,她一手扳着姜锦夏的嘴,另一手将金管顺着她嘴塞的边缘塞进她嘴里。
往里,再往里!直至金管插进喉咙,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
一只金色酒壶从小太监怀中取出,他打开,娴熟的将壶中热奶顺着管子倾斜进她嘴里。
甘甜顺着喉咙倾泻进胃里。
今日,她只有这一壶热奶维持。自然,她不只是今日如此,是自被关在此处,日日如此。
厌恶,又乖乖接受。
遥想那朵芙蓉,她绽放在眼前又伤痕累累之时,她渴望自由,渴望生命,渴望护住一切美好!
池边的苏幕遮敲着软榻略有惊讶的将姜锦夏打量着........
略有思索间,随即见有一探子进宫回禀:“陛下,凌副元帅回京了!”
“什么!”
怀中的凌倩惊得起身,热泪盈眶: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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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凌倩得宠后,夜夜专宠之际,不忘在苏幕遮耳边吹吹风:
“陛下,爹爹他年事已高、腿脚又不便,受不起行军之苦啊!”
“陛下,您不疼臣妾了,可是以前您说不论臣妾提什么要求,您都会答应的啊!”
“若是爹爹出了什么事,臣妾也不想活了。到时候陛下再寻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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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终究凌倩软磨硬泡,求得一封诏书:诏凌元帅归京,官复原职!
瑶光于去年已经收复,北曜七州已尽归大夏。
凯旋归京,苏幕遮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舞乐台上,优伶奏乐,八佾献舞,觥筹交错,欢饮达旦。
苏幕遮斜坐软榻之上打量在座将军,目光投在凌枫身上,右手扣上酒觞。
此去北曜几载,这凌太尉可从未消停,日日来信并非为军机大事,而是为姜锦夏求情。
“北伐军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听闻皆是当年玉锦大将军操练得当所致!”
“北曜所有玉锦将军,怕是不用一月便可尽归。”
“当年之事蹊跷,请陛下命老臣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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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乘辞于他,他那位女儿,凌枫也是隔三差五有信投来。所言也大都为为姜锦夏开脱之语。
话说,没凌枫那几封信,凌倩未必会在凝脂池中放蛇噬咬姜锦夏。
凌枫此人,勇猛得当、用兵得当、为人得当,只是无谋,且........
他日日惦念他的女人!
呵~
如今他那双狗眼还四处窥望,想必是寻姜锦夏的身影呢!
可恶!
可是他夜夜惦念姜锦夏,而姜锦夏当日也是为她身负重伤。当真是心有灵犀,心意相通啊!
余家傲如今独当一面,其铁军踏破山河,无可匹敌,至于凌枫此人,如今着实有些多余了。
酒微荡,苏幕遮举杯:“国丈征战,劳苦功高,朕敬国丈一杯。”
“谢陛下!”
酒罢,脸微微红,凌枫叹息,恭手,要上禀:“圣上........”
“哎哎哎........”苏幕遮打断:“今日为家宴,朕视诸位将军为家人,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凌枫不谈国事,他只想谈姜锦夏。只是如今到嘴的话又不得已咽下去,再也不敢再谈起第二次。
“倩儿,去为国丈斟满,朕今日与国丈、与诸位将军,不醉不归!”
“诺!”
这位新封的凌贵妃摇着满头朱钗步摇,腰间翠佛手佩摇着清脆的敲击声而来。
“爹,来!”
在这万众瞩目之中,凌倩承欢圣宠,摇着骄傲得意,金壶熠熠生辉,上前敬酒。
那诸位将军将领不觉得夸上几句:
“凌国丈好福气啊,生得贵妃这样的好女儿,好福气,好福气。来,我老胡敬国丈一杯。”
另又有人道:“是啊是啊!凌贵妃顾盼生辉,光耀门楣,可不像那位姜锦........”
未出口,忙被身旁的人戳一下堵了口,陪笑:“来,喝,喝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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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各自散去。
窗外月色正浓,苏幕遮酒兴未罢,意犹未尽:“国丈,来,陪朕走走!”
“诺!”
曲折小径,春江花月,凌倩在身后跟从,遥望那一缕月光照亮身前。
身前,一位是她的丈夫,大夏圣君,爱她入骨。一位是她父亲,大夏太尉,亦爱她入骨。
听闻月中有嫦娥,也有思念的亲人。不知道哥哥和娘亲在天上能不能看到她。
如今仇人凝脂池中日日受蛇撕咬折磨,她为贵妃盛宠在身,父亲凯旋而归官复原职,凌氏一族蒸蒸日上无可匹敌!
转过一处小阁,正有侍卫回禀:“陛下,姜玉奴伤口溃烂,可要派太医诊治?”
赤蛇撕咬,池水浸泡,自然伤口溃烂。
叹气,他脑海中浮现出她遭蛇撕咬时的挣扎,心若刀绞。
师父,当真不痛吗?为何如今了,师父依旧不肯妥协半步呢?
手攥紧,苏幕遮下了狠心:“日后姜玉奴诸事,交于凌贵妃打理。”
“诺!”
凌倩惊喜,喜上眉梢。
如何对付姜锦夏,她早早便有了主意,只是顾及苏幕遮,怕他念及旧情。自那日气极放蛇之后,便不敢再有所逾越。
如今,却是苏幕遮亲自下令。
她该承受更多,她该生不如死,她该不得好死,她该死无葬身之地!
正要下令之际,听得凌枫一句:“陛下!”
随后见他扑通跪在苏幕遮身前,手扯着玄色龙袍,求道:
“陛下,微臣与姜将军生死之交、患难与共,今日听闻她受刑、受辱,心如刀绞啊!恳请陛下放过姜将军,陛下!”
凌枫自宴会到如今,无时无刻不在寻机会为姜锦夏求情,只是刚才宴会人多眼杂,他闭嘴后再不敢开口第二次,如今夜深人静,唯有亲信跟随........
如今酒劲犹在,听得那侍卫之语血气翻涌,故而斗胆,逾礼求情。
苏幕遮手攥紧,眸子在夜色里化作凌厉的刀子:凌枫,留不得!
自然是不必他亲自出手,一旁的凌倩已是按捺不住:
“爹,你说什么?放过她?你还记得娘亲是怎么死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因为他受边境征战之苦,瘸了腿的吗?”
凌枫赤红的双眸转向凌倩,可是听闻她这位逆女竟用姜锦夏喂养幼蛇。
他凌家竟有这等歹毒心肠的女儿,他凌枫一生丹心赤诚,竟生出了这样的心狠手辣的畜生!
逆女,逆女!
两人怒目而视,战争一触即发。
只是苏幕遮知道,如今触发的不是时候。
酝酿,再酝酿!
若铲除一个人,先欲使其膨胀。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苏幕遮拦住凌倩,吩咐:“贵妃醉了,来人,送贵妃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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