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鏖战,刘樉并未感到疲惫,反而感觉一身轻松,早上早早起床,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活动一下筋骨,只见刘樉起手到收势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滞,一套拳耍的刚猛无比,拳掌在空中发出的摩擦音响彻耳边,毕竟是军功在身的王爷,自幼便随着冯玉学习弓马骑射。
排兵布阵,至于拳脚上的武艺另有名师所授,那是在刘樉十岁那年,当时的刘胜还奉武王为天下正统,年号永寿,天下间各路群雄割据,与蒙廷呈对峙状态,但各路起义军之间也是相互攻伐不断,以至于给了北蒙可乘之机,那时刘胜韬光养晦,采纳名士朱玉的计策。
不与北蒙短兵相接,而是采取怀柔政策,跟蒙朝打太极,与各路起义军结盟,结为兄弟之交,暗中积极扩大地盘,明面上继续奉年仅16岁的武王为主上,实际上暗中发展势力,将兵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武王完全是自己的靶子,一旦天下大局定下来,武王也就可以死了。
那时刘樉对于政治上的厮杀完全处于懵懂状态,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自幼对于打仗有着特殊的敏感性,所以不少人都说,大帅的第四子是最像大帅的,刘胜那时对自己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刘樉更为看重,特意让冯玉带着刘樉上沙场历练。
起初冯玉只是以为刘樉不过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便会受不了军营的苦,自己就会找个借口退出,没想到刘樉这小子刚入军营就遇到一股小部队袭扰自己所在的城池,冯玉见只是小股敌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刘樉不同身为大帅的儿子,不论敌人是何目的。
只要是上门前来挑战都是应该予以剿灭,刘樉未曾向冯玉请示,便私自领着一支队伍,出城与敌交战,十岁的娃娃初上战场,对方的百夫长见到刘樉,便笑道:“我当冯玉老匹夫帐下有什么英才呢,原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本老爷今日就发发善心,让你这小娃娃回去给老爷带个话,就说我主对冯将军甚是仰慕,如若能弃暗投明,我主将不胜欣喜。”
刘樉见对方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也是颇为恼怒,转念一想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功其无备,出其不意。”
既然对方犯了兵家大忌,那就好好戏耍这厮一番,也要他看看小爷的厉害,随即高声道:“大爷说的是,小的本来就是抓壮丁抓过来的,小人老早听闻大人的厉害,不敢与大人为敌,谁知冯玉老贼见我年幼便要我出城领死,既然他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小人愿意向大人投诚,另外带着我这一队兄弟一起投靠大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刘樉本就年幼,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少年干净,纯洁的神色,叫谁看了也不会对这小孩子起疑,再加上刘樉使劲的拍了一番马屁,让那百夫长更是骄矜自满,甚至还在想我的名声居然如此之大,就连一个小娃娃都知道了自己的名声,看来这群起义军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刘樉打马向百夫长缓缓走去,左手勒着缰绳,右手伸向腰后从腰间摸到一把匕首,手搭在刀柄上,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没有任何变化,毕竟是头一次上战场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声就如战鼓声一般,“咚咚咚”的作响,可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就是向后退也已然不可能了,临阵退缩者按照军法,当斩首示众。
战马正不停的向前走去,眼见就要离那名百夫长越来越近,刘樉目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边虚以委蛇的和对方套近乎,让对方彻底放下防备,眼见两人越来越近,就当两匹马已经擦身而过之时,刘樉勒住马缰。
笑道:“大人,小人还有一些关于冯玉的信息要告诉大人,还请大人附耳。”
那名百夫长体态壮硕,浑身肌肉爆棚,丝毫没有将刘樉放在眼里,一听刘樉说还有密报,顿时来了兴趣,随即附耳过来,刘樉小声说道:“大人,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准备纳死吧。”
那名百夫长听到此话,脸上瞬间一变,还未反应过来,刘樉立即拔出腰间匕首,“噗”的一声,一把匕首插入百夫长的喉咙上,鲜血四处喷溅,那名百夫长到死也想不到,居然会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手里,睁大双眼从马上掉落下去,刘樉见领头之人已经被自己所杀。
其余众人没有主心骨,自然也就要做溃军之状,高声喊道:“此贼已被小爷诛杀,众军有异动者杀无赦,有投靠者就地放下兵器,一概免死,本来这些人就是流民被强征入伍的,初到战场自然谁也不肯为这等人卖命。”
一听对方给自己留了活路,自然全都放下武器,跟着刘樉向城里方向走去,站在城头上观战的冯玉见刘樉初上战场,就有如此胆识和计谋,内心激动不已,对刘樉的看法大为改观,但身为将领,面对违反军纪的士卒,就算打了胜仗,也不能就此糊弄过去,恩威并施才能治理好军队。
刘樉回城后,来到将军府将一群俘虏献给冯玉,只见坐在上方的冯玉脸上不见丝毫神色,眼神如刀般扫视着众人,当目光落到刘樉身上时,冷冷道:“刘樉违抗军纪,擅自出战,念在初战斩敌立功的份上,不予深究,但违抗军纪断然不能轻饶,左右,将刘樉带出去,抽三十鞭子,以儆效尤。”
“是”
刘樉还在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没想到自己打了胜仗,还要被罚三十鞭子,这找谁说理去,明明有功却不封赏,这么一点小错就要罚的的这么厉害,当即抗议道:“末将不服,敢问将军,末将初战就俘虏100名敌军,此等功绩,难道还不能抵消违抗军纪之过。”
“住口,黄口小儿,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不是菜市场,岂容你在此讨价还价,本将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岂能混为一谈,再要抗辩,便抽50鞭子。”
刘樉不敢在还口,只能跟着执行军纪的士兵走出去,不一会便听到外面传来,鞭子抽打身体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刘樉牙关紧咬就是不吭一声,任凭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只见白皙的后背瞬间被鲜血覆盖,一条条鞭痕清晰可见,打到第二十鞭的时候,刘樉便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就见到一名少女在给自己擦拭伤口,给伤口上药,刘樉看见少女的面容后,眼睛就未曾从少女的脸上离去,如此美的女孩子还从未见过,看的刘樉忘记了身上疼痛,少女见刘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上就跟火烧一般,害羞极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看人家,好好躺好了,不然伤口不能很好的愈合了。”
“没关系,只要能看见你,就是一辈子不好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叫刘樉,你也可以叫我刘四郎,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娇羞的脸上更加红艳,小声道:“我叫冯婷,我爹爹下手太狠了,明明你是立功了,怎么罚的这么狠,我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才偷偷给你上药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
“原来你是冯将军的女儿,真是失敬,你放心今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人知道。”
刘樉十分自信的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帐外传来一声轻咳,跟着就走进一人,此人正是白天罚了自己的冯玉,看着顶盔掼甲的冯玉,冯婷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慌忙站起身,看着父亲。
冯玉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刘樉率先开口道:“冯将军,请你不要责怪婷儿,她只是来给我这个伤员上药,并没有什么,若是要惩罚,就惩罚我。”
冯婷看着主动揽下过错的刘樉,心中对这个男孩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起初来给他上药,只是因为觉得爹爹下手过于狠重,不忍刘樉受罚,这才偷偷来给刘樉上药。
现在觉得,这个男孩子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本来就已经受罚,换做常人早就开始推诿,谁知刘樉主动将所有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心里对刘樉的好感更加深不少。
冯婷在一旁说道:“爹爹,女儿觉得爹爹处事不公,这才为这位伤员上药,要是爹爹要罚,就请责罚女儿,不要责罚这位伤员了。”
冯玉看着眼前相互揽责的两人,心里却很开心,他想象不到两个还未长大的小娃娃,就能有如此担当,气度和胸怀绝不是后天所能教出来的,冯玉顿时颇感欣慰。
见女儿在这,便说道:“我还有事要和刘樉说,你先出去,今日之事我不打算深究,刘樉以后就由你来照料,直至伤口完全康复为止。”
冯婷高兴的“哎”了一声,便兴高采烈的跑出去。
刘樉心里更是甭提有多高兴了,但看到冯玉那张冷冰冰的脸时,喜悦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忧郁的别过脸去,冯玉走上前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刘樉身上的伤口,又将被子盖上。
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大侄子,怎么样感觉,第一次上战场,感觉如何,第一次杀人感觉又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刘樉有些摸着头脑,但是又不能不回答,于是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叔,战场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并没有向你们说的那般,几万人的山呼海啸,刀子最后杀人杀到钝了,盔甲被鲜血浸透,但是我今天杀了人,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下刀的时候,看见那个人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我害怕极了,我怕这个人在活过来,和我拼命,我怕他手下的那些人突然失控,乱刀向我挥来。”
“战场太残酷了,没有真心实意,全是阴谋诡计,谁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也不会完全将后背交给对方,因为你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这个人的刀下,还有沙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人会跟你讲道义,讲人情,讲兄弟情深。今天的兄弟明日可能就是拔刀相向的对手。”
冯玉欣慰的点了点头,见这小子不是个庸才,是个帅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统帅三军的大人物,身上有胆气,奸诈,豪迈,是刘胜的种。
“你说的不错,战场上不是好玩的地方,不过我们打仗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要不是被朝廷逼没了活路谁又能做到,扔下锄头,拿起刀刃去跟人拼命,拼的就是一个出路,为了不挨饿,为了不受欺负,为了更多和我们一样的人不在过苦日子,所以我们才会拼命的去和敌人战斗。”
“等到有一天玉宇澄清,渊渟岳峙的时候,我们就能放下兵器,脱去这身盔甲,做一个普通人去享受生活,能和家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去体会升斗小民的乐子,那才是真正的和平。”
刘樉一字一句的听着,心里也在描摹着冯玉口中的那个世界,男耕女织,商旅行走各地,山河锦绣,牧野千里,鸡犬在村中游走,学童怀揣梦想念书,那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一夜无眠,想着冯玉对自己说的话,为了自己一战也是为了天下人一战,以战养战,天下九州尽归一统,青云十八州复归王道,百姓衣食无忧,百官克己奉公,那才是我们舍命一搏的理由。
日子飞快而过,转眼刘樉已经十四岁了,在军营的四年时光,依然从一个毛头小子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四年来随着冯玉四处征伐,在马背上度过了青春岁月。
夜幕降临,刘樉查营被一黑衣人引至营外的荒山之上,黑衣人表明来意,刘樉少年心性见有高人要教授自己武艺,自是高兴,当即拜师,于是每晚出军营与黑衣人学习武艺,丝毫不觉疲惫,光阴荏苒,三年的时光又过去了,刘樉学艺已有三年,三年的时间,刘樉的武艺有了飞速进展,没过多久,黑衣人便与刘樉告别。
回想起往昔的岁月,刘樉不胜唏嘘,正自回忆中,却被一声叫喊惊醒过来,来人正是府里的仆役,气喘吁吁道:“王爷出大事了,王妃她,她,她,出事了。”
一听这话刘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跟着仆人向外面走去,迎面撞上姐姐安彤,刘樉简单说了一遍,安彤便跟着刘樉一起去寻冯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