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了，留下我们懵在原地。
卢越看了看手机，“有信号，但是定位错了，显示我们在淇渡镇。”
胡可扬说，“我们可以去村委会，找到什么文件告示之类的落款肯定有村子的名字，或者直接找到村长问个明白。”
我说，“要不我们再走走看。”
我们离开大路，往房子密集的地方走了几十米，卢越突然说，“乐乐呢？”
“乐乐不是在你后面……”我一直以为她在我们后面跟着，一回头发现小巷里空无一人。
卢越反问道，“她刚刚不是跟在你后面吗？”
我连忙退出小巷，在开阔的地方四顾张望，黄灰色的房屋延绵一片，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整个村子像一条沉睡的黄狗卧在山坳里。
“李乐乐——”我喊道。
“乐乐！你在哪！”卢越也喊道。
村子里有几条狗吼了两句，算是某种回应。
我第一次觉得有点慌了，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浮了出来：这个村吃人。
胡可扬走向村委会旁边的那两个店铺。他先走进粮油店兼肉铺，立马又退了出来，又走进小卖部兼裁缝店，进去以后没有出来。
我跟卢越对视了一眼，立马冲了过去。
小卖部里有两排货架，上面简单摆着一些零食和饮料。一台老式缝纫机立在门口左侧，紧挨缝纫机的墙壁上挂着几匹窗帘布，看起来都落了不少灰。
小卖部里面有电视播放的声音，我和卢越顺着声音小心翼翼来到里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们看到了胡可扬，他前面站着李乐乐，两人雕像一样站着，正死死地盯着前方一个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机。
电视画面里是晚上，地点像是野外的工地，探照灯把一个水池大小的土坑照得透亮，几个人在画面里忙前忙后，帮忙把什么东西从土坑运到上面来。
“余老师，”李乐乐看了我一眼，“你们看这是不是……”
画面镜头有些摇晃，看得出来包括摄影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兴奋。画面左边传来一声，“这里又有东西！”镜头往左一转，画面一阵剧烈的摇晃。
画面稳定下来以后，面前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四四方方的土坑。坑里站着两个人，手拿小铲子，正兴奋地招呼众人过来。
当时我的心立马砰砰地跳了起来，不仅是我隐约猜到接下来的画面是什么，更是因为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在我脑海里生了出来：我想去关掉录像。
但是我最终没有去关掉，画面里的两人始终背对着镜头，又转身开始挖他们下面的土。一只绑着绳的簸箕慢慢从画面右侧降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把大捧泥土往簸箕上面搬。
我努力将视线从电视屏幕加上移开，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房间。这可能是老板的卧室，暗红色的沙发，暗红色的电视柜，桌子上还放着半碗面，房间的另一侧有一张单人床。
但是里外屋子里都没有老板的身影，好像在故意躲着我们一般。
不光是老板，除了刚才那个大姐，整个村子好像就没有第二个活人。
这个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余，”胡可扬说话了，他指着画面对我道，“这个人是不是你？”
胡可扬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遥控器，把画面暂停了。
画面里一个男人跳到了坑里，他手里拿着单反相机，穿着短裤文化衫，文化衫正面是北京奥运会的会徽，背面是五个福娃。那人虽然正面只在画面中出现了不到一秒，但是还是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
“嗯，是我。”我说，那是五年前的我。
坑道两边开始站满了人，但是画面没有拍到他们的脸，只有一个女生蹲着，但她埋头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看不到她的脸。
是她？
胡可扬恢复了播放，画面摇晃一下，几个人的背影挡在了镜头前面。
“这还得了……”录像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在喃喃低语。
镜头又剧烈摇晃起来，应该是摄影师在重新找机位。
“秦老师，你慢点！”
“秦老，我扶你下去吧！”
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这两句，我瞄了一眼卢越，她眼眶已经红了。
摄影师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位，镜头在人们的双腿之间穿插。我听见胡可扬轻轻骂了一句。
“操！”
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镜头这次来到了刚才的对面，正对着众人挖掘的方向。这回拍清楚了每个人的脸，但是却完美地避开了文物出土的方向。
胡可扬又按了暂停。
画面里有五个人，几乎把整个坑都站满了。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是秦国川，旁边是杜遐，我，还有两个男学生，名字是陆寒和董帅，后来他们同时坠楼身亡了。
陆寒和董帅一铲子一铲子挖着，簸箕不断降下来带走沉默的泥土。全场没有人再说话，只有秦国川不时摇摇头，发出几声慨叹。
“这怎么得了啊！”
画面突然变成了黑屏，但是声音还在。
“再下来几个人，换刷子，千万要小心！秦老师，咱们先上去吧。”说这个话的应该是杜遐。
“好……好，先上去。我没记错的话十年之内没有出土过类似的青铜器。”这是秦国川的声音。
“秦老师，你觉得会不会是……”杜遐的声音传来，后面半句听不太清。
“越越，不要在这里玩！”秦国川的声音。
“秦伯伯，我拍两张照片就上去！”画面里传来卢越稚嫩的声音。
“袁真，你跟着点，做好记录。”秦国川说。
“好的，秦老师。”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