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回没当回事。
“我和我家里说了,我要考大学,让他们不用费劲了。”
托关系、找门路,人情不是白用的,处处都要花钱。
柳燕回家境普通,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父母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日常的生活开支,再分钱出来替她活动回城的事,太难为他们了。
这些孙怀术都知道。
他颔首道:“你学习好,也爱读书,如果能考上大学,回城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们都是京市周边人,考大学从没想过去别处,京市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柳燕回也这么想。
“婉儿那边我没听她说过,但她好像也不怎么着急。”
这指的是史婉儿的学习态度。
学校寒假的复习班开了这么久,她就没去过一次,平时上课还总是请假。
柳燕回和她提了好几回,都被史婉儿敷衍过去。
学习只能靠个人。
史婉儿自己不用功,柳燕回也无能为力。
孙怀术暗里思忖。
如果史婉儿能回城,她会瞒着别人,应该不会不告诉柳燕回。
她们的关系特别亲近,因为柳燕回是真心替史婉儿着想,史婉儿很清楚这一点。
既然柳燕回都不知道,难道她有了别的门路?
这个年代发不了大财,穷乡僻壤也没有高枝能让史婉儿瞬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既然钱和权都不是,史婉儿的兴高采烈,在孙怀术看来还是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她回城有了希望。
居然连柳燕回都瞒着?
史婉儿肯定有鬼!
孙怀术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的对。
向前进热了两个二合面馒头,端着一碟咸菜和碗筷进了屋。
“怀术,再吃一点吗?”
孙怀术瞥了一眼盘子里的饭食,转过了头。
这吃的是什么?
快赶上猪食了,他才不吃。
“你们吃吧,这会儿天气暖和,我出去溜达溜达。”
孙怀术和二人招呼一声,出了院子。
……
夜深人静。
其实时间还早,刚过八点。
但冬日天凉,日常活动也少,村民们窝在屋子里,大多准备早早地上床睡觉。
路上几乎没有人。
几乎,而已。
孙怀术捂着皮袄,到了大苗婶家。
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估计得有零下十几度,孙怀术冻得哆哆嗦嗦,直吸鼻子。
他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邱少机因为桑鸿杰被抓去派出所,后来证明人不是他杀的,邱少机无罪释放。
但这件事和史婉儿脱不了关系。
秋花婶找了扈长栓,说不想让史婉儿再住在她家里,对邱少机的影响不好。
扈长栓和史婉儿谈话。
史婉儿对邱少机有些许歉疚,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如今村里的情况她也很熟悉了,和支书也说得上话,不怎么用得到邱少机,他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正好秋花婶有了想法,她借坡下驴,还能卖支书一个人情,也让秋花婶和邱宏伟感觉对她有所亏欠。
她也是受害人嘛,一举两得。
史婉儿搬离了邱少机家,来了大苗婶家租住。
大苗婶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好打听,爱八卦。
史婉儿烦不胜烦。
她住的那间屋子靠西边,以前是间杂货铺。
除了院子里的门外,还有一扇朝向大路的小门。
史婉儿就让大苗叔和大苗婶重新打通这扇门,她从这里进出方便。
除了五块钱的房租,她还额外给了两块钱,大苗婶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屋里亮着灯。
孙怀术到了窗前。
因为靠着大路,窗纸糊得很厚,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孙怀术从怀里掏出酒瓶,一仰头灌了进去。
剩下的半瓶酒,都喝光了。
孙怀术随手一甩。
啪嚓!
酒瓶飞了出去,摔得稀碎。
“婉儿,开门!”
孙怀术敲门。
史婉儿正在给沈青阳写信。
每一封信,她都要字斟句酌,反复修改数遍,直到彻底满意,她才会把信寄出去。
好不容易写了一半,突然想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史婉儿拧起了眉头。
“谁啊?”
“我,婉儿,你开门。”
这是谁?
听着很熟悉。
史婉儿开了门。
孙怀术?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晚吗?”
孙怀术朝四周看了看,各家院子都亮着灯,星星点点。
大苗婶家就在祠堂不远处,周围都是住户。
孙怀术哆嗦了一下,“婉儿,外边太冷了,咱们进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天都黑了,有事明天说!”
史婉儿要关门。
孙怀术眼疾腿快,挤了进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婉儿,你别紧张,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我家里来了信,说了回城的事。”
回城的事?
孙怀术虽然不学无术,但本性不坏,人还有点怂,干不出什么大事。
史婉儿从心底里瞧不上他。
只不过,他和扈山屯以及松安县这些土包子比起来,还是强上许多。
而且,他还有钱。
史婉儿耐住了性子。
“你把门关上啊,风这么大,别把你吹感冒了。”
孙怀术提醒史婉儿。
她就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要和她分享。
史婉儿关上了屋门,走回桌边。
“你在写信啊?给家里回信?”
孙怀术的眼珠子在屋里溜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纸笔上。
史婉儿慢条斯理地将书信收了起来。
她要是着急忙慌,肯定会被孙怀术看出异样。
“对啊,要过年了,你的家书写了吗?”
史婉儿将写了一半的信塞回信封,夹到了课本里。
“写了啊,不写哪来的钱花。”
他为数不多的给家里写信,除了要钱没有其他。
孙怀术东拉西扯半天,一句正话也没有。
史婉儿不耐烦了。
“你不是说有回城的消息吗?是什么?”
“那要问你啊!”
问她?
什么意思?
“婉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孙怀术刚刚干了半瓶高度数白酒,酒劲儿终于上来了。
他打了个酒嗝。
史婉儿掩住了鼻子。
他喝酒了,刚才怎么没闻到?
肯定是屋外的风太大,把酒味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