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晨坐在亭子的一角,倒是不打算插话。苏景接过若正递过来的茶壶时,只见那若正翻了个白眼,将水壶大力的压在他的手中,然后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延真看着这样的场景,顿时觉得无比丢人,转过头去,找安流萤搭话。
安流萤将一路上拎着的树枝随手甩到墙外去,又端出了一副端庄娴静的样子,坐于延真对面,说道:“延真,你也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找到宋云州?”
延真掀开眼皮,丹凤眼中划过一道慵懒的光,随即说道:“凡事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你又何必急着找到他呢?”
安流萤颦眉说道:“他并不像我一样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这天界虽说太平,但是也不是没有暗斗的事情,他毕竟是那个人,固执的如同牛一样,我自然担心他受伤。”
延真白了安流萤一眼,有些不屑的说道:“只见你担心他,怎么不见他担心你?你还是千年前那痴情的性子,可是他却不是你的良人。你别忘了,当初是谁一剑刺在你心口,险些让你灰飞魄散的。你也别忘了,他当初跳下轮回台时所立下的誓言,就算你用你那条命守着他,也永远得不到任何结果。还有,他当初跳下轮回台时就是上神的修为,如今回来附在别人身上自然也不会低于那修为去,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来的痛快。你区区一个上君的修为,接下来要去长白山,你该不会是忘记在长白山那里,你还有一场恶斗吧?”
延真越说越气,恨不得将石桌子敲得咚咚响。苏景眨了眨眼睛,随后听得半懂不懂,却也知道延真口中的那个人估摸着是宋云州,而且宋云州从前便是和安流萤关系匪浅,或则说两人更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金暮晨咳了一声,打断了延真陈词激昂,有些冷清的说道:“你现在只管说有没有办法找到宋云州就好。安流萤又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再说宋云州在这枕上黄粱境中的确不能出事,不然我们当初去梨花渡又有什么意义?”
延真看了一眼金暮晨,叹气道:“你说的是在理。但是你真以为这个死丫头是个聪明人?她的倔脾气你现在连三分之一都还没领教到。”
安流萤依旧自顾自的坐在那里饮茶,好像延真骂的人不是她一般。她也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事情的确让人火大,延真以前与她关系不亲厚,只是她师傅的朋友,所以并未插手这事情,但是千年前牵扯的人物多凡关系到这天界中要紧的人事,延真后来得知那事的结果,又见到辞凰为安流萤当年的事情操碎了心,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金暮晨被延真怼了一鼻子的灰,渗渗的拉回了自己的袖子,挡住自己有些抖动的嘴角,看了安流萤不动如山的样子,默默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这回算是对延真没辙儿。苏景给延真斟了杯茶水,随后放在延真面前,笑嘻嘻的说道:“继续骂,继续骂。反正也少不了两块肉,不过你骂完后,把方法跟我们说说。”
延真一口茶水哽在喉中,险些忍不住喷了苏景一脸,他暗暗磨牙苏景这厮忒坏,也忒无耻,果然是天界第一坏,无人能超越。
安流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了已经歇下来的延真,才慢悠悠,沉稳稳的说道:“延真,你所担心的不过是我对他旧情未了罢了。我已经不是一千年前那个只是凭借喜欢,就一往无前的人了。再多的爱,再多的恨,千百年的时光,也终是会被磨平,磨得干干净净,磨得寸草不生。”
流萤说着这样的话,面色平静,目光微沉,心中却又满是沧桑。宋云州这三个字,从来都是她的伤。哪怕变换了时空,她依旧不顾一切的追逐着,这一场根本不会有尽头的追逐游戏,她现在已经耗不起了。
延真诧异的打量了一眼安流萤沉静的有些哀伤的容颜,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当真不会在为那个小子犯傻?”
安流萤抬眸答到:“你还希望我为他怎么犯傻?现在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绸南也不知所踪,他当初断了我所有相思,如今我又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我现在做再多,等他记起来,那也是无用的,他也只是恨着我罢了。”
延真不再说话,只是沉思了一阵子,挥手祭出了一道彩光,那彩光包裹着一方铜金色的司南,上面篆刻着一道又一道的八卦纹理,苏景顿时起了兴趣,伸手探去,却被延真一巴掌给拍开,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别乱碰,就你那性子,不把这东西拆开研究透顶是不会罢休的。要是这东西弄坏了,你就准备给我的院子清扫五百年作赔。”
苏景收回手,嘟囔道:“真是小气。不就是碰一下嘛!”
安流萤看着延真,等他说出下文,几人倒是看着都不急,但是真正的心思却又是各异的。
延真指着那司南说道:“这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吧?”
安流萤又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像是接了铜锈的司南,伸手摸了摸那阵纹,有些迟疑的说道:“成平八玟司南?”
延真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安流萤说的没有错。成平八玟司南是六界中寻人指路的好东西,但是这东西长年被一只凶手镇守,原是放在鬼界的子都山,由穷奇镇守,不知怎么就到了延真这里。
“这东西不是该放在子都山里吗?怎么会在你这?”
安流萤皱眉问道,她是鬼界的阴君,竟然连凶手镇守的上古神器丢失都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安流萤不禁心中冒出冷汗。
“这东西是青婤上神带回来的。她当时不认识这东西,在镇压鬼界五将的时候从子都山捡了回来,我当时讨了回来便一直束之高阁。直到前一阵子,雍帝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东西一语道破,我才将它擦了一下,险险的看出这东西竟然是成平八玟司南。我想应该是当初青婤封印鬼界五将动静闹得太大,穷奇不满,随之捞出一个东西就砸了出去,约莫是那畜生老眼昏花,竟将这神器给丢了出来。不然一般人哪里进得去,还敢从穷奇的眼皮子地下把这东西偷出来?”
延真的脑壳子奇思妙想连成一线,安流萤抽了抽嘴角,心中顿时感叹道:这当真不愧是个写书的。那满口的白话,信手拈来,还振振有词,说的条理清晰,仿佛他所说的就是真的一样。
苏景瞥了延真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皮子抖了抖,随后将自己的脸转到一边,有些嫌弃的歪了歪自己的嘴角,势必要将对延真的嫌弃一路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