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搬家那天,翟阳叫来了搬家公司。
真是大可不必,她自己会叫。
崔静头疼的看着几名女员工戴着一次性手套,穿着一次性外套,贴心将她的私密物品分类打包。
她没有用武之地,站了一会有点累,只好下去在车里面等。
翟夏夏经过只以为他俩要出去住,这是翟阳给的由头:成家的人,早该搬出去了。
翟阳坐在驾驶座。
车门被拉开,崔静坐进来,先是放包的手,随即是臀,上半身躯,最后收进来穿着薄透丝袜的双腿。
有点眼熟,像是他最后随手塞进抽屉的那条。
他目光在她脚踝上停留了一瞬便克制的收回去。
“直接过去?地址。”
崔静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新住址,“去那么早干嘛?都还没收拾完。”
翟阳一想也觉得是。
“去找陈夫人玩。”崔静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确认梳顺了。
她今天穿了一双不太高的小尖鞋,只穿了到大腿根的截断丝袜,因为又约好和陈太出去,照常做个按摩。
崔静实在喜欢陈夫人。
为人有分寸,说话又好听,不冒犯、不过分窥探她人隐私,从不主动和她说些家里长家里短,老公、孩子的。
崔静自认为自己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废物。
陈舒蓉也是个吃老公和娘家本的吞金兽,两人一拍即合。
成日搁这荒废年华。
崔静瞎扯一通,“人活着就是要死去,其间的意义就是享受。”
陈舒蓉戴着蒸汽眼罩说,“是。”
崔静又说,“当思想处于虚无,行为偏向享乐。”
陈舒蓉取下眼罩,继续附和,“你说的对。”
记忆中话题就此终止。
翟阳将她送到后,见她很开心的挥手下车,动作间毫不留恋,他又将开车往前开了开,也不想去公司压迫自己了。
然后……恪守“攻”德的他在了附近不远处的健身房停下。
“办卡。”
翟阳财大气粗,往后都不一定会再来,时限两年的健身卡办起来喝水一样。
一通发泄完后全身肌肉充血,衣物半湿半透吸附在身上,宽肩窄腰的,上半身肌肉起伏一览无余,线条尤其漂亮。
旁边的大汉和清瘦的新人投来欣赏的眼光。
十五分钟后,他去单人浴室洗漱。
水阀开到最大,高压的淋浴头如汹涌的浪撞向面颊、鼻唇,压迫胸腔,压缩他的肺部,抢占他的氧气。
他又觉得他要窒息了,像溺毙在海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一只手按上水阀开关,——浪停了。
“薛以洁。”
翟阳轻声说,漆黑眼眸疏离晦暗,发梢的水直往下淌,淌过眼尾、上唇,顺着下巴滑落性感的喉结。
湿漉漉的胸膛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手动拨通一串耳熟于心的电话,“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那边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音清澈,语气很麻木,“你有给我拒绝的选择吗?”
说着挂断了电话。
翟阳对着电话发了很久的呆,“没有。”
他用他才找回来的妹妹威胁了他。
……
崔静难得有些尴尬。
陈舒蓉将头埋在她怀里,头就枕在她饱满的胸部,哭得泣不成声。
一开始按摩按得好好的,突然陈舒蓉就叫她们都出去,眼泪就掉下来。
“我老公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我私下把医生叫到一边,再三询问他,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可以准备一下。”
“我和我老公是商业联姻,他是他们家相貌最好的一个,可过的不太好,可怜兮兮的,他是我第三个一眼就看中的人。”
“后来结婚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感情淡了许多,整日整日也和他也见不了几面,可我也没想过有天他会不在了啊。”
“我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崔静听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她的手犹豫了几下,安慰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要太伤心。”
陈舒蓉哭的更大声了,面上梨花带雨,一会就把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眶通红,一并红到鼻尖。
她更加用力揽紧崔静的腰,把崔静勒得有点痛。
嘴里念叨,“他走了,就我一个人应酬了,我又不喜欢和那些人玩。”
“我只有你了。”
“呜呜呜呜呜呜。”
崔静安慰的话一顿。
终于……陈舒蓉平静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羞涩的笑笑。
“静静,是我失态了。”
然后阴雨转晴的掏出湿巾擦拭泪水,随后按铃叫人进来继续。
崔静思绪落地了几秒就立刻起飞,继续腾云驾雾,技师温柔舒缓的手将她继续拖入隔世的安静里。
她闭上眼。
陈舒蓉转头去看她。
看她闭目冷艳金迷、贵不可言的脸,冷白的肌肤。在这个安静充满昏睡黄昏气的房间,两名技师恪守本德,手上动作,一言不发。
平静攀上巅峰。
记忆里那天语气带了几分无趣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在她耳畔。
“当思想处于虚无,行为偏向享乐。”
陈舒蓉听到自己说,“你说的对。”
她是思想虚无,贪图享乐,毫无野心。
父母一度对她有过失望,她们没说,但她知道。
陈家人历任是燃烧欲望之火作生命之源,她父母更是坐拥权势,智慧英明。
她的哥哥、姐姐同样如翱翔的鹰,桀骜凶猛,是最为凶猛的狩猎者,结果陈家出了她这么一个另类。
她是一个享乐的懦弱者。
女人又淡淡道:“不对,我开玩笑的,夫人。”
她浅琥珀色的眸看过来,袅袅升起的熏香中慈悲宽赦,“请继续享受吧,夫人。”
陈舒蓉抬手擦去眼角的微湿,“静静,等下我送你回去。”
“那我要去买盆花。”
“好。”
“买点成品绣球,福禄考,垂丝茉莉也不错,放室内阳台,顶楼的水缸养些莲花,到时候去花店再看看吧,说不定也懒得打理。”
“我有家认识的老板。”陈舒蓉说。
逛完花店,崔静抱着一眼就看到的柔粉福禄考被陈舒蓉送到新小区的单元楼下,其余的老板送货上门。
“改天整理好了请你上去坐。”崔静抱着花盆摆摆手。
她将花盆拎到阳台窗台,打算松松土。楼下四下无人,只草木随风摇摆,叶舒缓轻摇。
冥冥之中,她突然感到一种玄而又玄的作恶感。
下一秒,手上的花盆骤然倾倒下去。
她的手伸向半空,什么都没抓到。
——窗台残留一朵柔粉的花。
从天而降的花盆无可挽回砸向地面。
那一瞬间,楼下行人似乎觉得自己听见了某些物体高速划过空间的声音,他本该快步上前或后退。
可他莫名停下了脚步。
被重心吸引的花瓶擦着他头而过,在脚下的大地砸得粉碎。
花束凌乱不堪躺在一地狼藉的玻璃片中,颤颤巍巍的花蕊沾飞溅的水滴和尘土。
薛以洁抬头顺着光自下而上的仰望。
他半眯着眼,看清了那楼上探出头的长发的女人微睨着眉的面容。
淡然地、微讶地。
阳光前所未有的和煦,她幽深海藻的长发从高空自然垂下,便被镀上一圈微光来,仿佛有无数凝滞不前的时光飞速流动,清悦的琴声和鼓点敲击在他心尖。
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虚幻。
薛以洁的心在那一刻剧烈的跳动起来。
太奇怪了,他想着。
这种感觉。
“天呐,你没事吧!”崔静大声的说,她的声音一下子将薛以洁从那种午后停滞的时光中拖出来。
“没,没事。”他纳纳的说,下一秒,温热的液体流淌过他清丽的面颊,铁锈的腥气瞬间充满他的鼻腔。
他手伸到头顶,抹到了一手的红,可他睁着眼已经看不清手上的颜色了,眼前世界变成黑白色,只看得到大片的深色。
是血吗?
崔静心跳都快停了,她看着受害者软绵绵倒下去,推开阳台的门猛然冲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