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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少年(1)(1 / 1)


万竿修竹,竹色青翠,清凉人的心灵。

旭日东升。

山间却有一阵雾气悄无声息地弥漫着,经久不散,给竹林增添了一些惆怅与渺茫,世界又醉入一个永不苏醒的梦。

雾轻雾柔雾薄雾淡,就像一江春水上浮动的烟雨,就像美人身上闪光的丝缎。

遥远的一缕晨风从雾里吹出来。

这缕晨风吹过的地方更显宁静,就像泥土在清芬的呼吸,再往高处拂去,摇曳着一片片竹叶,产生海水回潮般愈渐澎湃的声音,热烈地激荡人心。

然而这种雄壮的声音深处,又穿透着另一种怨妇低泣般纤细哀愁的声音,就像那怨妇正在用洞箫的吹奏来化解心里沉积的委屈。

当你举步,走入更广阔的天地,再回头去看竹林时,你耳朵就会受到潮音的震撼。

但你处身竹林内,尤其是面对其中一小丛翠竹时,你耳朵会听到的就只剩下那种如萧的悲音,承受着那种悲音的围困,最坚韧刚毅的人也要瞬间感觉无比地凄凉孤独。

然而今天不同。

今天被风吹荡的竹林,既不会发出撼人心魄的潮音,也不会发出催人心碎的悲音。

今天竹林只是非常柔和地响着,就像一把木梳握在一只纤巧冷静的玉手里,一下下小心翼翼地给宠爱的猫顺毛。

你听过那种声音么,那种梳齿和动物毛皮接触的感觉是真的可以让人暂时洒脱,不再受任何凡俗忧虑的缠扰。

只因今天虽与很多早晨一样有雾有风,雾却遮不住泥土中盎然的生机,风却温柔如花季少女的秋波,何况还有灿烂的朝阳将一切照得金光闪闪如皇宫珍宝。

今天无疑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晨风,朝阳,竹屋,竹林。

泥土,花草,溪水,甚至连竹叶上爬动的小毛虫以及叶尖上悬坠的晶莹露珠,每一样都很特别。

人呢?

人的心情也很特别。

燕归来将婷抱到屋檐下的一把竹圈椅上,旁边还放着一张竹几,几上有茶盘,盘中不仅有香茗也有些点心水果。

燕归来还特意在她腿上盖了一条锦毯,金丝绣花的锦毯算是燕归来给她买过的最贵重之物。

但今天燕归来虽不出远门,却无暇多照顾她。

今天燕归来有自己的客人。

燕归来重视那个客人,就像他重视他们的爱情一样。

婷明白,男人之间的友谊和男女之间的爱情都是燕归来此生难割难舍的。

婷也欣慰,因为她病重如此,终归是要先他一步离世,而有了友情的牵挂,到她离世的那天,他至少不会太绝望,世间至少还有别的事值得他去继续奋斗继续坚守。

所以她坐在屋檐下的竹圈椅上,再看向他也依然是温柔含笑的。

雾气中有了千丝万缕的阳光,就像一块光滑纯色的绸缎有了亮丽的千针万线在静静纺绣。

屋前的空地上,燕归来另外摆置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有几样菜,有一坛酒。

酒不老,香味却醇厚,扑上鼻端,吸入肺腑,令人真是不饮已有三分醉。

而几样菜小炒小烩,家常品色,做得简单,虽非什么大鱼大肉,却很适合在这种清爽悠闲的早晨就着酒香慢用,不必贪嘴,吃的本就是一番情致。

酒为谁陈,菜为谁备?

燕归来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对面放着的凳子只有一张。

他等。

世上能让他毫无怨言去等的人,除了婷,就只有那一个。

幸好那一个总不会让他等得太久太苦。

XXX

未被阳光染金的白色雾气在低低地贴着泥土流淌,流到人的脚下时就像悄然融化的白雪。

早晨毕竟是短暂的,雾气已要散尽。

当阳光渐老,还有什么可永葆青春?

燕归来却终于等来了脚步声。

只有绝对冷静又潇洒、意气风发、心境空灵又信念坚定的少年人才走得出那种脚步声。

燕归来欣慰。

他等来的,确实是个少年人,风华绝代的少年人,倔强叛逆的少年人。

但这少年人却偏要在脸上紧扣着一副面具。

面具上的眼孔里射出一种漠然而哀伤的目光。

他为什么漠然?为什么哀伤?

他缓步走过去,走近木桌,走近燕归来。

看他脚步的随意,反倒让燕归来显得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那漠然而哀伤的目光也忽地变成清澈而坚定。

他坚定地盯着燕归来,似在警惕自己一生中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清澈地望着燕归来,似在感激自己一生中肝胆相照的挚友。

他的目光极其矛盾,又因这份矛盾而令自己的心思极其明确。

燕归来看得懂他的矛盾,也看得懂他的明确。

燕归来和他一样,总是在矛盾的同时也明确。

他从黯淡的晨光里走来,整个人却被衬映得辉煌夺目。

有风吹动他的衣裳,微微掀起了衣角。

在远方必定也有个盼他归来的情人,正朝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含笑。

那个情人与婷一样,心中坚信,所以才始终乐观。

他身材修长,有些清瘦,露出袖口的一双手竟细腻白皙如新冻的豆腐,每寸肌肤都显然经过极好的保养,乍一看来,别人很容易把他误会成女人。

他是个秀气安静的少年。

就连手握的一柄宝剑,剑鞘的装饰也显得秀气。

剑刃仿佛已在鞘中安静了千千万万年,今天莫非终于到了该出鞘的时候?

面具狰狞,在漆黑的夜里,他戴着面具是否就要变成四处择人而噬的恶鬼?

婷也看见了他的面具,立刻想起那天晚上,猛然推开门,直立在门口的恶鬼。

难道那个恶鬼就是他?

不是,绝不是。

那个恶鬼呼吸沉浊,扶着门框的一只手,其肌肤也已干瘪暗黄如鸡皮。

那个恶鬼比他要老太多。

而且,那个恶鬼的脸不是面具,那个恶鬼的脸本就奇丑可怖。

所以婷很快能肯定,他绝不是那个恶鬼。

所以婷看见他的面具,并没有受到多少惊吓。

少年戴着面具,也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是为了不让别人轻易接近。

他要用面具藏起什么?一段往事?一些秘密?一种身份?

他是只在赴燕归来之约时才戴着面具,还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戴着面具?

戴着面具而活,多么悲哀,多么心累?

可他戴着面具,浑身上下却显得比谁都更潇洒自信,甚至惬意。

燕归来看见他时,激起的想法没有婷那样复杂。

少年是谁,来自何处,燕归来不愿知道。

燕归来只是很纯粹地等他到来。

他也很纯粹地准时赴约。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更纯粹。

但世上越是纯粹的情感,越是能让人甘愿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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