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城、赵洪顺的亲信也不过二三十人,有那些当场反水的士兵帮忙,局面很快就被控制住。
地面上顿时横七竖八躺了许多粽子。
帮忙的士兵们瞅瞅鹿野,再瞅瞅傅霜知,没敢上前,只把何朔给围住了。
“小何将军,您刚刚说的话可当真?”有人颤抖着声音问。
这话问地着实有点晚,也有点多余。
但何朔明白他们为何这样,没有丝毫不耐,认真地道,“自然是真,等这二位大——”他本来想说二位大人的,但目光瞄到鹿野,看着她无比分明的女性特征,这话顿时卡了一下,只得模糊带过,“等这二位清点了账册,就会将康赵二人的罪证上达天听,届时,拖欠各位的军饷自然会悉数发放。”
满场一片沉寂,而后轰然。
不少人当场痛哭出来。
从六万驻军到两万,如今还留在军营的,当然不是自己想留,而是根本走不掉,走不掉,却又不发军饷,许多家庭生生被拖垮,所有士兵都早已不指望有生之年还能拿到军饷,却万万没想到……
一个老兵向着何朔以及鹿野傅霜知两人拜倒。
“谢谢何小将军和两位青天大老爷!”
何朔没说两人具体身份,这老兵便乱叫了。
他这一叫,便引得其余士兵也纷纷效仿。
不少人也拜倒道谢。
何朔看得很不是滋味。
只是拿到他们本应拿到的军饷而已,便叫他们感恩戴德。
但他也更明白他们为何如此。
因此何朔没有不受这些士兵的道谢,只是又郑重朝鹿野和傅霜知一拜。
“何朔代我朔方驻军两万手足兄弟多谢二位!有何吩咐,朔万死莫辞!”
鹿野傅霜知对望一眼。
然后鹿野笑眯眯地,朝何朔招招手,“何小将军,咱们入内说话,方才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何朔不解,但仍旧乖乖跟着鹿野进了屋。
片刻后。
“——什、什么?!”
何朔极力压抑但仍旧响亮的声音炸响,鹿野早就提前捂住了耳朵,倒是没被吓到。
唉,犯得着这么震惊吗?
不就是忘记告诉他其实她跟傅霜知不是陈蹇之派来的啥官方人物,而是两个流放犯吗?
区区小事,影响不大~
何朔觉得影响很大,他觉得自个儿胸膛下的那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傅霜知瞄他一眼,嗤一声。
“慌什么。”
“虽则我二人身份是假,但我可以联系到陈大人与四皇子是真,这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真。”
孙侨三人贪污的证据确凿,人又都已经抓到,而且姓孙的寒门出身,除了那个在京城的傅家的仇人,并没有什么靠山。
那仇人也只是嘱咐他整整傅家,纯纯的工具人,他死了,那仇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就算那仇家真的过问以陈蹇之的出身,倒不必害怕那个仇家,四皇子则更不必说。
所以他和鹿野是不是流放犯不重要,这事儿在明面上,也根本不会出现他和鹿野的存在。
何朔一愣,但旋即便也很快想明白了。
想明白,顿时狠松一口气。
只是松气之余,不由有些不解和忐忑。
——这位傅公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怎么感觉从方才起,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很不善?
何朔百思不得其解。
-
数天后。
已于近日返程回京的四皇子收到一份急件。
信不是寄到四皇子府,而是他在府外的一处私宅,极少有人知道的私宅。
恰巧,此时他人正在私宅。
自从北巡安全回来,他便再度成了富贵闲人,朝堂上的大事儿他都掺和不进去,北巡也没巡出个什么结果来,父皇对他依旧不冷不热,出走半年,归来仍旧是个小透明皇子。
唉。
四皇子一边摇扇子一边唉声叹气。
正这时,他收到了这封直接寄到他私宅的信。
四皇子顿时奇怪。
——他这私宅地址压根没透漏给几个人,怎么会寄到这里?
忽然,他心头一跳。
忙问:“哪里寄来的?”
“是边关一个叫朔方的小县送来的。”
幕僚拿着信,颇有些奇怪地答道。
虽然去岁四皇子去北地巡查,很是结交了一些北地的官员,但朔方?这种边境小城,四皇子的足迹可还没抵达那里,自然也不会跟那里的官员有什么交情。
然而,听了幕僚的话,四皇子摇扇子的动作却是猛然一愣:
“你说哪里?!”
说罢,也不等幕僚回答,急急抢过信件。
幕僚目瞪口呆,便眼睁睁看着四皇子急忙撕开信封,快速后,忽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
“殿、殿下?”
四皇子捏着信,眼里满是兴味。
“我就知道,他绝非池中物!”
然而,却连他也没想到,那傅家小子居然这么快就干出这么大的事儿……
一个流放犯,直接把当地县台和驻军全干翻了。
这胆子,这能力……
真想把这般人才收入麾下啊。
四皇子无奈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待看到信上傅霜知所写,登时摇头笑笑。
却也兴味盎然。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倒要看看,这位傅家麒麟儿能在那蛮荒之地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哦,还有那位姑娘……
想起鹿野,四皇子心情略略有些复杂,随即便又将其抛之脑后。
此时,他更关心这两人会做出什么。
-
比四皇子早一些,陈蹇之也接到了一封来自朔方的信。
不过,却是出自何朔之手。
信上简略写了事情经过,尤其渲染了孙侨三人的恶形恶状。
陈蹇之自己就是武将,且还是个难得的、丝毫不贪污军饷苛待属下的武将,一见孙侨三人所作所为,自然怒不可遏。
然后对何朔为父报仇、为朝廷揪出如此蛀虫的行为大加赞赏。
当然——
在看到那两个名字之前,对于这封信的真实性,陈蹇之还是稍稍有些存疑的,毕竟这只是这个何朔的一面之词,而且他跟何朔素不相识,虽然听说过何朔的义父何将军,但仍旧算不上有交情。
这个何朔怎么会突然写信告诉他这件事?
而且,不管那孙侨三人如何罪恶滔天,何朔一个下属,居然就敢带着一群大头兵把上峰给查了个底朝天?
他怎么敢?!
陈蹇之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看到两个名字:
鹿野、傅霜知。
没错,何朔在心中提到了鹿野和傅霜知,只不过把鹿野和傅霜知二人的存在感淡化,淡化,却又不容忽视——起码陈蹇之不会忽视。
而当信上又提到,那二人联系了四皇子,建议陈蹇之之后听四皇子吩咐行事之后,陈蹇之更是登时坐直了身子。
同时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整件事,不会何朔是假,真正的事件主使人,是那二人吧!
也太胆大包天了!
-
此时,鹿野和傅霜知完全没有辜负陈大人“胆大包天”的评语。
两人已经在朔方县衙待了好几日。
利用官驿寄出两封信后,鹿野和傅霜知便顺理成章接管了县衙。
没错,接管。
两人以雷霆之势,直接控制了整个县衙。
有何朔和两万被拖饷欠饷的士兵支持,再加上滑跪迅速的县丞方学义,这个县衙权利层的交接真是丝毫不费力气。
于是县衙的人猛然间发现,他们的主子,换人了。
没有人有什么意见,有意见的孙侨三人的亲信,早就被鹿野弄地不生活不能自理了,想再有什么意见也是十分有有难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