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很清冽,但又很浓,让人闻着就迷糊,像喝醉酒似的。
鹿野眼睛不自觉迷蒙起来。
身子往傅霜知身上靠。
“你好香啊……”她晕陶陶地说着,同时跟小狗似的,鼻子往傅霜知身上猛嗅了一口,两只爪子也扒拉上傅霜知的腰。
哟,好细!
捏捏……
没什么肉……
腹肌呢?
可恶,衣服还是太厚了!摸不仔细……
要不,伸进去?
……
鹿野的爪子蠢蠢欲动。
傅霜知翻账册的动作猛地顿住。
一旁衙役们本来战战兢兢的表情,也倏地变成了……这样:⊙ ?⊙
——这俩变态,是有什么爱当着人亲热的癖好吗?
亲热就亲热,别当着我们的面好不好!
“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正眼神迷蒙、色欲熏心、犹豫着要不要伸进衣服摸摸腹肌,耳朵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
!
仿佛大夏天的兜头一盆冷水,鹿野顿时清醒过来了。
“我不看我不看!”
她火箭般收回作乱的爪子,然后就感觉挨着的人一滞,然后是一道无力的声音:
“不是说你……”
她张大嘴巴抬起头,就看见对面几个衙役个个身体紧绷,眼睛更是紧闭地眼睛缝都快看不到。
再扭头,傅霜知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见她望过来,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咳咳……”
她坐直身体,拉着屁股下的板凳往旁边挪,嘴里开始说瞎话找补:
“你要相信我,刚刚我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只是怕你冷,对,就是怕你冷!不对……”
说着说着,鹿野摸摸额头,迷茫地说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热……”
傅霜知低头,就见她脸颊红扑扑,双眼迷蒙水润,说着说着,身子无意识地又要往他身上凑。
……显然智商也下降地厉害。
傅霜知不动声色,看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后,才状似无意地收回目光,道:
“你中药了……”
“……药?”鹿野疑惑地问。
傅霜知握手成拳,掩唇轻咳。
“那姓孙的在酒里下了催情药,不是什么猛药,于身体无甚害处,也不需解毒,时间过了药效自然便过了。只是——”
“……只是?”鹿野仿佛变成了复读机,小脸红红地继续询问。
傅霜知看着鹿野,挑起眉:
“只是会放大你内心的欲念,令你想入非非,蠢蠢欲动……”
“如此罢了。”
说罢,他别过头,却连下颌角都无法掩饰地透露着他的得意和愉悦。
鹿野:……
她努力用自己已经迷糊的脑子思考了一下这番话。
然后……
然后她默默地转过了身。
背对傅霜知,背对那干衙役,直面面前一堵墙。
让她面壁到地老天荒吧!
刚做出这个决定,就听到身后又传来某人的轻笑声。
鹿野:……!
她被嘲笑了吧!
她一定是被嘲笑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鹿野忽然猛地转过头,正对上傅霜知来不及完全收敛的、满脸都是笑意的脸。
——是鹿野从未见过的,傅霜知笑地这般放肆,毫无阴霾的模样。
鹿野登时呆了一呆。
她觉得,一定是那该死的催情药还在起作用,不然,她怎么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甚至觉得,他的笑容好看地仿佛在闪闪发光?
以致本来准备气冲冲兴师问罪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句毫无气势的嘟哝:
“……有这么好笑吗?”
傅霜知轻咳,收敛了下。
意犹未尽地,从怀里又掏出个小瓶子,递给鹿野。
鹿野犹疑地接过瓶子,“什么东西?”
问着,已经手快地拔开瓶塞低头一闻,顿时一股清凉醒脑好似薄荷的气味冲鼻而来,鹿野顿时埋头猛吸。
傅霜知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提神醒脑后,鹿野的脑子终于不再被满满的黄色废料占据。
她立刻搬着板凳坐地离某人几步远。
同时警告某人:
“别打扰我,我要干正事了!”
说罢,就埋头那些厚厚的文书尤其是账簿中。
她一定要找出姓孙的罪证!玩儿不死他她就不姓鹿!
正这么狠狠想着,某人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必看了,这些账簿是假的,文书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必然被藏起来了。”
鹿野:……
(╯‵□′)╯︵┻━┻
早说会死啊!
-
获取真账簿并没有什么难度。
傅霜知几滴药水就废了孙侨一只手,而且还是那般极度惨无人道地方式,孙侨早就被吓破了胆,傅霜知只说了一句话:“老实交代,就给你解药。”
一句话,登时便让如地狱里翻滚的孙侨抓到救命稻草。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爆发出全部的力气,孙侨声嘶力竭地嘶喊着。
然后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一切都交代了。
不仅交代了他的罪证所在,甚至,连他的小金库都透露了。
——傅霜知那药得多毒啊!
鹿野在一边看戏,忍不住啧啧赞叹。
当然,解药是不可能给的,不再给他来几滴,都是傅霜知大发慈悲了。
孙侨大受打击,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嗓子哀求,哀求两句见傅霜知无动于衷,又破口大骂:
“贱人!女表——”
刚骂出口三个字,就见傅霜知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个瓷瓶。
他拔开瓶塞。
孙侨瞳孔紧缩,“不、不、不……”
他蠕动着身子往后爬。
傅霜知不为所动,瓷瓶里的液体直直倒在孙侨脸上。
“啊——”
可怜的孙侨,甚至连惨叫声都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在傅霜知的示意下,早有衙役一步冲上,拿臭袜子塞住了孙侨的嘴。
孙侨的手脚都被绑着,如今嘴巴都被堵了,可偏偏脸上奇痒无比,没有办法,只能把脸用力往地面上蹭,这县衙房内地面是铺的石头,很是粗糙,不一会儿,孙侨整张脸便磨得血淋淋的,整个人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衙役们更加吓得大气不敢出。
鹿野瞄一眼,都忍不住怜悯了姓孙的一秒钟。
一秒钟后。
鹿野:“出发,去找小金库,哦不,去找姓孙的犯罪证据!”
鹿野很快找到了地方。
孙侨藏匿东西的地方也很没有免俗,就在书房地窖里,进了地窖后,看着那堆成了堆的铜钱和物资,乃至好几大箱银锭子……
鹿野没出息地狠狠咽了口口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鹿野干地最顺手的事儿不是别的,就是打劫。
路上打劫山贼土匪,来到这里后打劫蛮人。
但无论山贼土匪还是蛮人,跟眼前这贪官的小金库比,那都是弱爆了呀!
那些形形色色的物资且不论,那些铜钱也不论,只说那满满几大箱的银锭……
这可是几大箱银锭啊!
这不得好几万两!
除去那个跟官府勾结的马贼窝点还能稍微比一比,别的,在这几万两面前统统都是弟弟!
鹿野好不容易平息了见到如此巨款的激动,总算还记得正事,急忙又去找罪证。
很快找到。
衙门税收的账簿,边军军饷的账簿,重要的信件文书……
鹿野只略略翻了几页,便忍不住想把已经惨不忍睹的孙侨再吊起来,打个三天三夜!
只因为,鹿野之前的猜想完全没错。
朔方县原有的那位驻军何将军为人骁勇善战,已经在朔方驻守十年,结果却完全就是被这姓孙的给阴死的,后来朝廷新派的朱将军,也因为对何将军的死因起疑,又完全不让姓孙的插手军营事务,又被姓孙的连同姓康的一起阴死了……
孙侨在信件中对那两位将军的痛骂完全佐证了那两位人品的高尚。
而那样两位有本事、有人品的好将领,就这么死在了姓孙的这种小人手里。
鹿野看得咬牙切齿。
然后她就又看到了几封书信。
有提到傅家人的书信。
果然……
即便傅家已经这样了,还是有人想要火上浇油啊。
因为是早就证实的事,鹿野倒没多大触动,只将信直接递给了傅霜知。
她相信,这个仇,傅霜知一定会记得报的。
剩下的便是大量账本。
鹿野草草翻了下,心里计算了番,顿时又很有暴揍孙侨的冲动了。
地窖里的财物直观地展现出孙侨到底贪了多少,而这些账簿,则清清楚楚地展现出这满地窖的财物是怎么来的。
朔方城吃空饷和拖欠军饷的情况极其严重。
之前鹿野听柳大树等人闲扯,听说朔方县有五万驻军云云,但世界上,在朝廷的兵部文书里,朔方驻军不是五万,而是六万。
但实际上呢?
——两万。
真正的士兵不过两万人,多出来的四万,倒也不是孙侨为吃空饷故意多报,曾经的朔方县是真的有六万兵的,但那是何将军还在时,何将军死后,朔方县的士兵便仿佛灶膛里的柴草般,飞快被燃烧消耗了……
有直接被裁撤掉的,有战死的,有冻饿而死的,又受不了迟迟不发军饷偷跑后被抓回来处决的……
短短一年时间,六万大军变成了两万。
而且这剩下的两万,因为孙侨迟迟不发军饷,大多士兵没办法,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当兵还得每日操心如何生计,如此一来身体素质下降不说,更加无心操练,武艺废弛许久。
若是蛮人来攻,这朔方县怕不是一打就破。
若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魏人,鹿野觉得,自己肯定杀了孙侨的心都有了。
——不对,她早就有杀这家伙的心了啊!
打谁的主意不好,打她的人的主意!
一想起这茬,鹿野终于忍不住,又狠狠给了死狗一般被拖来的孙侨一脚。
傅霜知丝毫不拦着她拿姓孙的发泄,收起鹿野递给他的信,转头又看向衙役们。
“那位何将军和朱将军,可有留下什么旧部?”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最后终于说出一个人。
“……小何将军?”
-
朔方县城,军营。
军营里一片冷清,演武场上人影都稀稀拉拉的。
倒是远处的主屋里热闹非凡,有丝竹管弦声,有吆喝喝酒声,有男人女人的嬉笑声。
何朔看着这一幕,嘴唇紧抿。
他走上演武场,拿了一把枪柄都有些烂了的长枪,一下一下训练着向前突刺。
“小何啊,你还费这劲儿干嘛啊?”
一个声音响起,何朔没有反应,又一下突刺完成后,才扭身望去。
就见一熟悉的老兵,正缩着脖子想要往演武场外走。
“老章。”他唤了声,“你要去哪里?”
老章缩缩脖子脚下不停。
“我看今儿天气不错,街上人应该多些,趁那帮猪大吃大喝顾不上管咱,我赶紧去摆个摊!说不定能挣几个铜板!”
老章说着,瞅了热闹的主屋一眼,而后缩着脖子赶紧溜走了。
“老——”
何朔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剩下的便再也喊不出来。
他放下了手。
和许多军营设在城外不同,朔方县的军营就在城内,因此出了军营不远便是县城坊市。
坊市里摆摊贩物的小商小贩很多,老章便是其中之一。
不止老章,街头巷尾跑堂的、卖豆腐的、甚至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都可能是军营里的兵。
孙侨推举的那个姓赵的忙于作乐时,许多士兵便偷偷溜出军营,去街上做些小生意。
如此一来,朔方防务自然不堪一击。
许多士兵怕是连枪怎么拿都忘了。
何朔对此无比气急,却又完全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因为他知道,如老章这般的人,若是不自己想法子挣点,他一家老小都要饿死。
自从义父死后,军饷已经太久没发了……
这样的朔方,这样的军队,怎么抵挡得了蛮人进攻?
这样的朔方,这样的军队,义父泉下若有知,看见了得有多心痛?
何朔想着,狠狠一枪再度向前突刺。
他能怎么办?
似乎只有忍,忍到自己羽翼丰满,忍到那些人遭报应,可是……
坏人真的会遭报应吗?
何朔恍惚了一瞬,连手中突刺的长枪何时停下都未发觉。
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何朔!县太爷召你!”
何朔猛地顿住!
他扭头,看向声音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