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子一日不比一日,夏慕焱知道自己很多事都要加快速度了。
既然确认黎疏疏在东宫是安全的,他也就放心些去谋划布局。
偶尔,忙完前朝之事,回到东宫已是夜半时分,黎疏疏已然睡下。
他还是会轻手轻脚地,去她房中看看她。
黎疏疏大部分时候已然入睡,偶尔清醒着,却也是在装睡。
这夜,夏慕焱从养心殿回来,坐在黎疏疏床前良久。
父皇刚清醒了半个时辰,像是预感到自己大限降至,拉着他的手,交代了一番身后事:暗卫、兵符(可领二十万大军)、国库,等等皆已交由了他。
最后,他还关切地问他,准备何时与白家姑娘大婚?
生子,应是来不及了,生前,他能否还能看到他娶妻?
“不,儿臣并不想娶白冰婧。”他拒绝得干脆。
“当年父皇为儿臣赐婚时,儿臣还并不懂”夏慕焱虽然不忍父皇病中听到这种消息,但是非曲直,他不想隐瞒,“但如今,儿臣如今已有了心仪之人,还是她救了儿臣性命,除了她,儿臣如今谁也不愿娶。”
关于白冰婧怎么伙同皇贵妃和三皇子陷害他之事,他暂时选择没说。
他心知,这会儿说出来,除了害父皇生气,没什么别的作用。
时隔多年,他既无证据,不论是皇贵妃、三皇子还是白冰婧,都不是他空口一句,就能绞杀了的,他得耐心等着自己即位。
皇帝叹了口气,“不管那白家姑娘秉性如何,那白老将军,甚至是白将军,倒还是纯良忠诚之人,若是能得白家助力,你未来的帝王之路,应是更为稳妥些……”
“儿臣的未来,儿臣会凭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无需女子母家的牺牲。”夏慕焱道
皇帝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惜是有些可惜。
不过焱儿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朕也会无条件支持你!
朕不希望当年我和你母亲的悲剧,在你身上再发生。
所以,想到什么,就只管去做。”
当年,他与夏慕焱的母亲,先皇后,也是青梅竹马长大,他本意是只娶她一人为后,不再娶其他女子的。
可最终,却因着平衡朝堂的考虑,又因着自己软弱的性子,还是纳了那许多的妃子,害得先皇后整日里郁郁寡欢,最终在宫斗中早早丧命。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在这上面比他强一些,倒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那白家手握重兵,且白老将军曾是朕的老师,如何安置他们,焱儿务必考虑周全才是。”
……
夏慕焱伫立黎疏疏床头,想起父皇即将要离开自己,又想起与白家的纠葛,心中甚是烦闷。
想要自言自语着跟她说说话,又怕将她吵醒,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出去了。
黎疏疏那时刚好还未睡着,感觉他应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第二日,她就将阿厉和冷七叫了来。
这两家伙,一开始知道黎疏疏是女的,还窘迫得很,与之前在山寨时跟她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作风完全不一样了。
但禁不住黎疏疏一番套话,最后,两人还是被黎疏疏问得七七八八:原来是皇帝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太医来了一轮又一轮,却全都摇头,只道是所剩时间不多了。
夏慕焱心知父皇一向康健,如今变成这样,可能也是中了什么厉害的不知名的毒,可让太医们查来查去,硬是没查出来,更谈不上解毒了。
黎疏疏一听,这事好办啊,她还有万用解毒丸啊?
她本想直接拿出来,交给冷七和阿厉,让他们去给夏慕焱喂给皇帝。
可转念一想,这个毕竟只是解毒丸,又不是救命丸,老皇帝如今病重,或许有中毒的原因,或许还是真病了。
积重难返,她贸然献一颗药过去,要是老皇帝好了倒还好说,要是万一没治好,或者,病情恰巧突然加重了,别人误会她毒害皇帝,可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黎疏疏决定还是当面交给夏慕焱,跟他说明一下情况的好。
下一夜,当夏慕焱再次在她床头叹气之时,黎疏疏佯装被惊醒。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后,她往床里挪了挪,“我莫不是在做梦?殿下这时怎会在我的寝殿里?”
“是不是孤吵醒你了?”夏慕焱见她醒来,有些欣喜,可见她略带防御的动作,又有些失落。
“对不起。”他垂下头,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此时的他,有些孤单和无助,很希望有个人来安慰一下,如果那个人是疏儿,那就更好了。
黎疏疏听出他声音里不同于往日的落寞,见他没了下一步动作,遂放松了戒备,轻轻又往床前挪了挪。
“殿下可是碰到什么为难之事?
妾身虽人微言轻,不一定能帮殿下解决什么,但若是殿下需要,妾身不介意勉力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夏慕焱心中欣喜:她好像也不像他以为的那么讨厌他,也会关心他?
“孤无事,孤只是想到父皇的病情,有些担心……”
终于聊到正题了,黎疏疏轻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夏慕焱手中。
“此事,白日里我听冷七和阿厉说过了。
这个药丸,就是上次给殿下吃过的那个万用解毒丸,妾身本来留着这颗以备不时之需的……
既然皇上现在更需要,殿下就先拿去。
本来妾身是想着明日见到殿下再给您的,既然现在您来了,就更好了。
只是这是万用解毒丸,却不是万用治病丸,也有可能解了毒,皇上的身体积重难返,并不能完全康复,届时,还请殿下斟酌一二,不要反倒怪罪妾身才是……”
“当真?这救命的丸子,疏儿当真还愿意……给孤,去救父皇?”
夏慕焱心中激荡,忍不住伸手一把搂过面前的娇娇儿,“孤怎么舍得怪你呢?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是应该的。
孤深知,这药丸贵重难得,你上次已经给了孤一颗,现在却还舍得再拿出来一颗,疏儿的深明大义,实令孤感动……”
“大是大非之前,疏儿自是分得清轻重的,也……自是愿意的。”黎疏疏这次难得没再挣脱。
她乖乖趴在夏慕焱胸前,听他胸腔咚咚的跳动,像一只听话的猫。
两人再一次感觉到久违的,内心的柔软和宁静。
“谢谢你”良久之后,夏慕焱道。
有了她,他不孤单,也不无助。
……
夏慕宇晚宴回去后,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自己的母妃何以会不通过自己,无缘无故单独召见黎疏疏?
肯定有诈。
第二日一早他就找宫内靠得住的人打听,一问才知,自己母妃不仅没有召见黎疏疏,反而还被禁足了!
他急了,连忙求见父皇,可父皇病重,昏迷在床,根本无法响应他。
他去找太子,太子并不搭理他。
他觉着,或许是时候了,他也该做一些准备了。
或许父皇很快就要殡天,母妃和他筹谋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原想着,太子已死,他们就在等着父皇松口,改立他为太子,再等父皇归天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位置。
却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太子这个时候,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着实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会儿,连他一向的主心骨,母亲皇贵妃,竟都被禁了足。
他有些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准备了精美礼物,送至白府,留了字条,说是道歉信,字条上情意绵绵,全是肉麻的情话,顺便约白冰婧“老地方”一见。
白冰婧跟他发了几天脾气,冷战了几天,想着毕竟自己已然是他的人了,对他也还有爱意,于是就坡下驴地答应了出来。
夏慕宇见了她自是一顿哄,两人甜言蜜语你侬我侬了半天,等到真准备如往昔般赤诚相见时,却发现坏了:小夏慕宇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两人想尽了各种方法,一阵吹拉弹唱,忙得满头大汗,那货却是一丝动静也无!
白冰婧感觉到了羞辱!
一向自感妖娆妩媚,人见人爱的她,现在一丝。不挂地在人前各种表演,那人却一点反应也无,这不是说她魅力不够,啪啪打她的脸吗?
她觉着自己真是相当倒霉,倒霉透顶了!
怎么碰见一个不举的废物太子还不够,这个本来好不容易契合一些的夏慕宇,突然也废了?
越想越觉着自己倒霉。
她又是一脚,将夏慕宇蹬下了床。
然后胡乱套上衣衫,气哄哄地跑了出去。
夏慕宇瘫坐在地:男性雄风,这可是他一贯征服白冰婧,以达到拉拢白家的有效手段啊!
怎的一下变成了这样?
一时间心中是又急又慌又疑惑,气馁到不行!
白冰婧气哄哄地回了白府,却听自家爷爷,白老将军在极力地夸当今太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对自家这个未来的孙女婿甚是满意。
今日,他进宫见了皇帝,皇帝如今病重,一些老伙计,如今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所以,他时不时也会进宫去看看他。
想当年,皇帝年轻时,他还曾是皇帝武艺骑射方面的老师,皇帝与他的感情,自是与常人不同的。
所以,皇帝当年才会放心为太子夏慕焱与他的孙女白冰婧赐婚。
只是,后来的白老将军,因着年龄的关系,渐渐将事物与权力转给了自己的儿子,他也从朝堂逐渐隐退,是以,他并不知自家这个孙女,根本就没按照他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