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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剥人皮吓死陈皮匠 制马鞍皇帝逞兽性(1 / 1)


按照明朝惯例,为了防止逃走和劫囚,对应押解上京的造反死囚,都要在上路前挑断脚筋,关锁在槛车内,逐站解送。神周对于自己俘获的钦犯赵燧,当然更不敢疏忽。他下令,除挑断赵燧的脚筋外,还要在他脸颊上刺上涂朱贼字,背铐双手。又打造了一辆加长加宽的坚固槛车,专派一员参将,率领一百骑步精兵押送,还知会赣、浙、鲁、冀四省文武官吏,必须在本省段内协同警戒,既不许出事,又不得让钦犯殒命。二十多天的押解途中,赵燧无法坐立,只能挨着槛车的围栏,半坐半躺在槛车上,受尽折磨。参与押解的官兵惊奇地发现,这个钦犯绝不呻吟,更从不求饶请宽绑,终日皱眉苦思,似乎还有什么未了心事。路经山东和北直隶,特别是霸州、文安等处,以及京畿的香河、宝坻等曾经鏖战之地,更表现得神情亢奋,似乎在回溯平生,重温既往的战斗历程。英雄末路,夫复何言!

到了北京,他被押送到刑部大狱,关锁在死囚牢内。

一天,忽见刑部司员和狱官来到牢房,着狱卒给赵燧换上一身干净囚衣,解开刑具,将他移交给锦衣卫官兵。奇怪的是,官兵并未将他转押到锦衣卫狱,却是备了一辆有铺垫的马车,按他躺在车子上,严密警戒,直朝豹房的方向行进。

原来正德皇帝要亲自审讯这个久已闻名的匪首!

皇帝亲自审问犯人,所谓“龙廷鞫狱”,是太祖朱元璋和太宗朱棣大肆宣扬的要政。其实,多数不过是用来打击所谓“奸党”和政敌的威慑手段,其中充满着骇人听闻的残酷和血腥,杀人如草不闻声,令人毛骨悚然。正德对前代祖宗的狠刻暴行一直衷心仰慕,认为是圣政懿行,无上功业,是体现皇帝权威的必要手段,总想弘扬祖德,再独出心裁进一步发挥。这一遭碰到赵燧事件,便要亲自提审。

从知道赵燧曾经派人潜入紫禁城,窥侦到宫闱秘事,特别是了解到自己嬉游玩乐实情,豹房淫窟的真相,并且广为宣扬,正德就对赵燧恨之入骨。另一方面,陆续听到他在泌阳和钧州等地的奇行异事,却又增加了惊讶之心,很想亲自见识这个行事非常的贼首,所以一再叮嘱钱宁,着令他传示前方,务必生擒赵燧来见。

这一天,由钱宁操办,布置了一个饶有特色的法堂,营造出皇帝亲鞫重犯的气氛。天鹅房里里外外,顿时停止了轻歌曼舞的常态。虽然不击法鼓,不喝堂威,但气象阴森,专门调进了锦衣卫官佐、执法衙役和齐全刑具。大厅正中摆了一张紫檀木长桌,暂当法案。正德皇帝端坐其上,左顾右盼,兴致冲冲。他未用衮冕,只戴乌纱折角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黄色龙袍。

正德示意开堂,钱宁接旨高喊:“押送文安贼首赵燧入堂听审!”

赵燧被拖押进来,因为已不能下跪和站立,摔倒地上。钱宁奏报:“巨盗赵燧已押送到堂,听候皇上亲加鞫讯。”

正德手按法案,看了一下地上遍体伤残的赵燧,满意地冷笑一声:“你就是文安贼首赵燧吗?”

两个锦衣卫校尉拖起赵燧,夹持着他的身躯,让他面向正德。

赵燧瞪眼上下打量了一遍正德,紧闭双眼,不答。

正德干笑了两声,拖长声调说:“我还以为你是三头六臂的模样呢!你不是气焰嚣张吗?怎么也会被捉拿来呢!”

赵燧还是不答。

钱宁和锦衣官校们齐声恫喝:“罪犯赵燧老实招供,答复讯问!”

赵燧仍然紧绷着脸,不开腔。

正德有点扫兴,但还是继续讯问:“你知道,今天是谁在审问你吗?”

赵燧终于张开眼睛,斜视着堂上的皇帝,傲然回答:“当然知道。你不就是那个蹊跷古怪,不务正道,专门放荡的淫虫儿,不管老百姓死活,腌拉巴臜的皇帝老倌吗?”

钱宁和锦衣众官校们听到这样羞辱皇上的话,都大惊失色。正德虽然知道腌拉巴臜是骂自己的话,却不解其意,恶声质问:“什么叫腌拉巴臜?什么意思?”

原来这是流行在京郊和冀中一带最毒辣的诅咒话,据说是元代蒙古兵留存下来,是专门对鬼魅精怪和最鄙视最憎恨的人才使用的。钱宁等都不敢把这句话的意思奏告给正德,可是,正德却拧着劲,继续追问:“朕怎么是腌拉巴臜了?你给朕说清楚!”

“那还用说吗?你是天下最大的贱胎。有亲娘不敢认,让她在浣衣局受苦;有皇位不好好坐,登位七八年,干尽了坏事,正道的人都被赶杀净尽了,宠用的都是恶拉巴心的奸徒恶棍,君臣联手,敲老百姓的骨,喝老百姓的血,天下子民都说天公不开眼,出了你这样一个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荡子皇帝!”

赵燧未说完,锦衣卫的官校就过来揪扭,拧他的嘴,扼他的喉咙,禁止他往下说。赵燧忍住疼痛,边挣扎边说。天鹅房内乱作一团,赵燧再次被摔倒在地,却也骂得痛快。

正德被数落得发蒙,径直跳出御座,走上前朝赵燧猛踢了两脚,骂道:“你倡乱谋反,是十恶之首,罪在不赦,今日又诬蔑朕躬,不知道死到临头了吗?”

赵燧满不在乎:“不就是一死吗?我兵败被擒,还敢想活着回家乡吗?今天能够当面痛骂你这个昏君,可以说是千古未有的奇缘,被处死已经大有赚头了!”

正德狠狠地说:“朕要抄你的家!”

“你无处可抄,我早就没有家了。”

“朕要挖你的祖墓,将你的祖先都锉骨扬灰!”

赵燧又狡黠冷笑:“无须费心了,我的祖坟早就被文安地方官挖出铲平了!”

“朕要灭你的宗族!”

“更不必劳驾了,我赵姓宗亲大多数已被株连杀戮,未被杀死的,还在义军中继续造反哩!”

赵燧说话斩钉截铁,词锋锐利,正德气急败坏,恶声吼叫:“对你这个匪首,朕不会让你痛快一刀毙命的。我朝祖先创下箍脑、烙铁、寸磔、凌迟等各种巧妙刑法,就是用来对付你这样的反贼刁徒的!”

赵燧毫不动容,闭目养神。

正德咬牙切齿:“你贼胆包天,万死不足。朕要比前代祖先更有高招,朕要揭你的皮,用你的人皮做朕的马鞍,天天垫在朕的胯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钱宁遵照正德的旨意,将赵燧押送锦衣卫狱。为保存全尸,第二天就将赵燧捆绑,用浸透麻药的厚绵纸紧裹头颅,封闭七窍,使他窒息而死。与此同时,又召集京城刽行头目,像刑部的钱六、西厂的汤明等前来,商量怎样剥皮制鞍。这些杀人老手虽然行刑多年,却从未做过剐剜人皮、制作人革的勾当,都表示不知如何下手,怕担当不起责任。钱六和汤明悄悄向钱宁建言:“这一桩差使,看来还是要找屠行的人下手才合适。他们每日杀猪宰牛,擅长割肉剔骨,又能够干净利落地剥脱猪牛全皮制成皮革,比刽行内行。由他们来做,才不会出差错。”

钱宁想来也是,命钱六和汤明立即去找合适的人选。钱、汤二人仔细斟量,要挑选刀法纯熟、经验丰富,不但屠宰当行,而且熟悉制革的人来担任。最后选定了在猪市口经营屠坊的陈姓老屠夫,派两个衙役传命,着陈老头带同两个徒弟到锦衣卫承担差使。

陈姓老头单名一个照字,本是清河人氏,但入京当屠户已经四五辈,是同行中公认的高手。他平日杀猪牛营生,兼营皮革。今天被带到锦衣卫衙门,惊惶不安,不知犯了什么大错。

钱宁亲自接见,叫跪伏在地的陈照站起来说话:“你杀猪取皮制革,是怎样做法,如实说来。”

陈照战栗答话:“屠行手艺,各师各法,大同小异。小的是先用利刀割断猪的喉管,放血干净,用热水烫洗脱毛,再小心从猪脖着手向下逐段撕割,先脊胸后腿,然后脱出整片猪皮。”

“再然后呢?”

“先剔去皮上残余的油肉,用芒硝浸泡鞣制,三鞣三晾,再用清漆着色,便能够制成上等的猪皮革。牛皮制革的道理也是大体相同的。”

钱宁突然问道:“剥制人皮造革,也是这般做法吗?”

陈照大吃一惊,不敢回话。

钱宁又说:“今天传你到来,就是要你剥制一个罪犯的人皮。”

陈照目瞪口呆。他干屠行几十年,从未听过天下有剥制人皮革的事,一时发愣,不知说什么才好,两膝跌跪在地,连连叩头。

钱宁并不在意,只是吩咐说:“这是钦命皇差,你必须好好干,遵命定有重赏;如果不遵命,或者怠惰误事,那可是死罪难饶,你要明白点!”

陈照伏地叩头,不敢推辞,只请求先让回家一次,好取来宰割用具,并嘱告老妻放心。钱宁脸色一沉,厉声说:“不必了。从现在起,你和两个徒弟都不得擅自离开这里一步,等做好差使才准回家。你的家事我自会安排,一切用具也都会派人取来应用。今天便动手将已死罪犯剥皮鞣制成革,缝成马鞍,必须精工细造,交出上等货色,不得有误!”

陈照和两个徒弟被领入停尸房,看到一具尸体挺卧在尸床上,只好硬着头皮,心颤手抖地动手剥制。一连几天,总算鞣晾成革,但又发现,一张人皮并不够缝造成马鞍,只好通过监工的小校向钱宁报告。

钱宁闻报,二话没说,指示小校:“三条腿的蚂蚱不好找,两只脚等待杀头的人有的是。你们立刻到死囚牢房,挑拣出几个壮实的贼犯,立时处死,将尸体交给陈老头做材料,要用多少就杀多少,不必省料,不可耽误。只有将马鞍做得结实美观,符合皇父心意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他们很快又给停尸房送来五具尸体,连同赵燧的在内,六张人皮已够用料了。陈照师徒连夜赶制,总算做成了一具人皮马鞍,用十二层人皮连裰缝合,厚重柔软过于牛皮,再涂上极品清漆和伽楠香料,不但没有腥恶的气味,而且还能发散出类似佩兰的芳香,颜色褐黄古朴。真可谓绝世之品!

陈老头和两个徒弟各领了二十两赏银,被撵出锦衣卫。离开前受到严厉警告,在外绝不许透露半点风声,不然就会遭捕,严惩不贷,全家遭殃。陈老头等只得诺诺连声,狼狈而退。

不料陈照年老体衰,在锦衣卫日夜提心吊胆,害怕冤魂缠身,谴责自己伤天害理。他踉跄走出锦衣卫衙门,疾步回家,刚进入家门,见到老妻正在饮泣苦候,未及说话,竟一头摔倒在地,四肢颤抖冰凉,断断续续地叫道:“罪孽,罪孽!”家人和徒弟急忙搀扶他上床,但见他气息渐弱,身躯抽搐,双目未瞑,竟一命呜呼了。

钱宁兴高采烈,急切邀功,捧着这具人皮马鞍来到天鹅房。

这一天,番僧那蒂饶巴和洛敦坚赞二人恰巧也在天鹅房,给正德讲授男女交媾炼精化气之法。看到钱宁郑重地手捧金色托盘,盘中盛放着一具马鞍进来,停住讲话,躬身合十向钱宁行礼。正德也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人皮马鞍做好了?”

钱宁将托盘放置在几案上,奏道:“奉皇父圣谕,儿子精选匠役,将贼首赵燧和其他刁贼五人处死剥皮,用了六张人皮,制成这具马鞍,质地结实柔软,光彩锃亮,合乎皇父需要,请皇父赐收。”

正德走近几案,仔细观看这具特制的马鞍,又敲敲点点,左右戳弄,频频点头,又突然目露凶光,猛地掴打鞍背,狞笑道:“赵燧,赵燧,你现今在哪里?你造朕的反,最后还不是落在朕的掌心之中?你的臭皮囊变为朕的马鞍,朕要随时跨乘,让你在阴司九泉之下,也只能呻吟受苦,永远不得安生!”

钱宁乖巧进言:“平叛除贼,皇道朗朗;刁徒们阳世受诛,阴间受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足见皇父燮理阴阳,圣德齐天!”

正德听到这些奉承话更加高兴,又蛮有兴致地把赵燧谋反诸多怪行异事一一告诉两位番僧,指着马鞍说:“缝在最上一层的皮子,就是那姓赵的!”

那蒂饶巴双手高举过头,表示祝贺,一本正经地说:“皇上处死叛逆,又用他们的臭皮囊制作跨乘之物,喇嘛看到皇上弘扬神功,行大威德,确实齐心颂赞,同声喜悦!”

他的徒弟洛敦坚赞头脑更灵活,竟随口念出几句似诗似偈的话:

天根同窟通往来,

佛理神咒及尘埃。

降妖伏魔化为安(鞍),

明心见性永吉祥!

钱宁知道这两个神棍在故弄玄虚,精心给自己配合,忙说:“两位大师所言极是,皇父应天顺人,当然会上达天听,神人交颂的!”

正德似懂非懂,却眉飞色舞,兴致勃勃,高声发出口谕:“钦命禁卫亲军,率同京军三大营,各选派精锐,择吉选日,齐集在大校场进行操练,朕亲临阅兵,而且要跨乘这具马鞍,向所有官兵人等宣谕忠君效顺之道,严惩叛逆之理,又向天下臣民公告,如再有敢称乱谋反的,赵燧等贼被剥皮锉骨,其下场就是榜样!”

钱宁接旨,连称:“皇父文德武功超凡入圣,下谕亲阅军容,维扬武德,更是千秋盛事,足以铭勒钟鼎,流芳万代!”

这一次阅兵,格外隆重。检阅前一日,兵部尚书、巡视科道等官员便督率军兵肃清场地,严密警戒;又会同工部,在西大校场建起一座巨大的将台,台上设帷幄御座,正中高竖杏黄御纛,两侧遍竖彩旗锦帜,大书“三军司令”“讨罪安民”等文字。一切按照奏凯献俘的规模布置。

当日辰时一刻,京军三大营官兵便甲仗整齐列队入场,另有将官四员统领骑步军丁立岗设哨,绕场护卫,以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为首,文武百官都入场恭候。文官穿着朝服,武官都督以上,锦衣卫指挥使等,都蟒袍戎装,披挂齐全,分班序立。文武官兵就位以后,才由边军四镇都指挥江彬率领一彪奇装异服的兵马入场,官兵都身穿黄罩甲,头戴遮阳帽,帽上插有天鹅翎。他们趾高气扬,执掌金鼓,手持长枪斧钺,装备精良,处处显示出是一支特种高贵的部队,又承担着近卫御林军的职责。

正德皇帝今天的打扮也与往常不同,处处独出心裁。他按照大阅的礼制,头戴俗称为“武弁”的赤色皇冠,冠上缀有十二行五彩玉石,落落如星辰;上身是赤黄色的战袍蔽膝,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织有飞龙;束玉带,腰以下竟穿着骑兵的战裙,脚蹬带马刺皮靴。

钱宁和江彬早已妥为布置。正德乘坐金辇刚入场,就跪迎御驾,平身之后便齐声高喊“皇威昂扬,万寿无疆”“皇图永固,日月生光”的口号。乐舞生接着奏唱祝捷乐曲,先是名为《武士欢》的歌词:“宇内开战场,旌旗云合迷日光。皇威赫怒,三军勇猛齐奋扬,扫除叛逆如风荡,剥皮制甲传四方。”

再是《阵阵赢》一曲:“皇上兵法强,神谋睿算合阴阳,虎略龙韬孰敢当?士壮马强,眠旌卧枪,嗤尔小丑,驰蛊毒,恣虎狼,终作马鞍!”

正德登上将台,放眼傲视,台下旌旗招展,一片拥戴欢腾的气象。阅兵总指挥官江彬骑着黄骠骏马,先绕场疾跑半周,然后急驰至台前,立马高叫:“臣四镇军都指挥使江彬奏告:文武大臣、京边各军俱已齐集,恭候皇上检阅!”

正德并未下谕阅兵,却吩咐站在身旁的钱宁:“将御马玉龙牵引入场!”

玉龙,又名玉龙神驹,是蒙古藩王进贡来的骏马,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高近两丈,身材均匀,筋骨矫健,两目如鹰隼般奕奕有神,疾走时风驰电掣,骁腾千里;日常乘坐,却又步履安详,平稳妥帖,最识人意,是正德最宠爱的坐骑。今天,钱宁又特别嘱咐,给它配上紫缰金镫,黄金马嚼子,马背杏黄色披毯上专门放置着用赵燧等人皮制作的马鞍。马夫牵着玉龙入场,这匹骏驹在军兵逾万,军威辉煌,鼓乐相闻的大场面,却是不惊不惧,昂首稳步走近台前,四蹄矗立,待命驰骋,又向台上打了一个响鼻,低啸了一声,向主子敬礼。

正德指着玉龙背上的马鞍说:“谕示众军兵知晓,这套马鞍是用反贼赵燧等六人的人皮制作而成的。敢谋反作乱的,不但生前被擒获斩决,死后还要做成马鞍被骑压,永世不得翻身。今后对俘获的反贼,以及通贼的官兵,一律剥皮制鞍,定为章程,以为警戒!”

鸿胪寺卿立即按照正德原话,加上“奉皇上御示”的开头语,向在场全军宣示。

正德又宣谕,命江彬和钱宁骑马牵领玉龙绕场一周,鸿胪寺卿和少卿随行,并且宣讲“御示”。所到之处,文武臣僚和军兵们随众连续高呼:“皇恩如天,万寿无疆!”

绕场完毕,江彬和钱宁驰返台前复命。本以为正德要发令阅兵,但却不然。只见皇帝突然飞步下台,径直走到玉龙神驹面前,也不答话,一手夺过马夫手执的缰鞭,翻身跃上马背,一提缰绳,玉龙便将前蹄跃起,欢腾嘶噪。正德不慌不忙,两腿紧夹带马刺的战靴,挥鞭放缰,驱策玉龙迈开大步,全速奔驰。江彬和钱宁不敢怠慢,紧紧策马相随。正德踔厉风发,绕场疾跑了两圈,在马上手舞足蹈,蹴鞠俯卧,侧背跨乘,展示自己的骑术武艺和胯下的马鞍。他自少熟练骑术,今天更受强烈好胜和报复心态的鼓舞,不惜亲自表演,酷似杂技好手,赢得了满场的称颂和欢呼,恭祝万寿无疆的呼号震耳欲聋。正德满以为自己功高盖世,心醉神迷,于是驰马奔突,享受着任性而行、充分发泄的舒畅。但他仍然感到兴致未尽,一时性起,拐转马头,冲出西校场,继续驰奔,一路横冲直撞,闯过闹市街衢,不管市肆民居,肆意践踏行人。他冲出西直门,飞马过白石桥和紫竹村,一直到了海淀村才勒马停住。江彬和钱宁率同一队禁兵赶到,跪叩圣安。只见玉龙神驹大汗淋漓,而正德也是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显出疲惫的神色。但他强自按捺,表现出心旷神怡的样子,像大战得胜的将军一样,招呼来人起立伺候。还是钱宁会说话:“皇父神武,千古罕见,古代圣帝贤王远不能及。但圣躬驰骋多时,恐有劳累,还是请圣驾回銮,稍作休息。而且,校场内的文武官员和京边各军,还在等待皇父检阅呢!”

正德答非所问,自言自语道:“人皮马鞍确实舒服惬意,比用犀牛皮做的还称心呢!”

江彬和钱宁不敢多说,只好连连称是,对这具特殊马鞍又赞美一番。

最后,正德说:“朕已经尽兴了,人也累了,要回豹房休息啦!不要再管校场里的文武臣僚和军兵了,叫他们散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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