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的话，让窦子云良久无言。
人心复杂，为一己私利，竟真能将生母弃之不顾？
陆疏禾平静地问道：“若易明云想夺得管家权，她就必须是个活人，可在你们的计划中，她应该是和易源躺在一起的尸体。”
“那并非是易明云的计划，而是我和长吉的计划。易明云只打算杀死易源，然后伪造自己被绑架的假象。她想打一个时间差，让大家以为是她先被绑架，然后易源才被害。”挽歌冷笑道，“如此愚蠢的伎俩，连我都能看穿，更何苦是捕快？”
陆疏禾道：“然后你和杜长吉利用了易明云的计划？”
“对，”挽歌说道，“若是查不出死者是谁，你们以为是三姨太和马永祥杀的人，那也可以。反正到那时候，易明云会被认为已是死人，她若不想被牵连，就不能在露面。若是你们查出死者其实是三姨太，我们便会让马永祥杀了易明云，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窦子云听得很是无奈，“你们三个倒是先勾心斗角起来了。”
“我想过，先把易明云解决，再解决掉易源和三姨太，”挽歌自嘲地笑笑，“可惜，从前我总念着她是夫人的女儿，她可能不知道，即便她不威胁我，我也会帮她。拖了三年，我才明白，易明云不仅是夫人的女儿，她更是易源的女儿，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挽歌的话，大体与陆疏禾设想的一致。
只不过陆疏禾没有想过，挽歌与易明云结怨，竟是因为易明云把挽歌送到了易源的床上。
同为女子，竟用女子的清白做交易。
陆疏禾说道：“挽歌，你们三人究竟是谁动手杀的人，可以说实话吗？”
“都是易明云杀的，”挽歌垂眸，“她就是个表态，不仅能杀人，还能分尸，长吉说，易明云分尸时竟然还笑了，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陆疏禾心中微动。
她短暂地思索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你们应该给马永祥找了藏身之地吧，是哪里？”
“我们找了，但你们昨夜也看到了，马永祥没有完全相信我们，他去双喜客栈拿了银子后就跑了。”
陆疏禾道：“说说看吧，外面查得严，他无处可去，或许会过去。”
挽歌拧眉看向陆疏禾，沉默片刻，才说：“城南的永安寺。”
杜长吉的证词基本与挽歌一致。
离开大牢，外面的天空阳光明媚。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陆疏禾总觉得大牢内的气息不如外面通畅。
窦子云问：“你相信挽歌的话吗？易明云真的杀了两人？挽歌会不会是想推责？”
经过这几遭，窦子云是不敢轻易相信他们三人的话了。
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陆疏禾却始终沉默着。
“赵姑娘，你是又想到什么了？”
“不算是，只是有些惊讶，”陆疏禾看向窦子云，“原来变态是自古就有的。”
窦子云：“？”
陆疏禾道：“我们现在需要去查证一些事情。”
“什么事？”
“需要去查查易明云小的时候有没有一些特殊的癖好。”
窦子云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特殊的癖好？”
“比如说，她有没有虐待过老鼠、麻雀？有没有特别喜欢看一些比较悲惨的景象？或者有没有性格特别偏执阴暗的阶段？”
窦子云怔了怔，“赵姑娘，你究竟在说什么？”
当着窦子云的面，陆疏禾难得叹口气，她都不知该如何与窦子云解释清楚。
“这么说吧，”陆疏禾想好措辞，道，“绝大部分人杀人后会害怕，会愧疚，会担心被人抓住。但还有一些人，他很享受杀人的过程。”
窦子云蹙起眉头，“杀人的过程？有什么好享受的？”
陆疏禾道：“比如想要勒死被害人时，看着被害人，一点一点失去挣扎的力量，或者是用刀子刺入人肉的感觉。”
窦子云嘴角抽搐。
“赵姑娘，这样的人我真的认识一个。”
陆疏禾奇道：“你会认识？”
窦子云面无表情道：“你。”
陆疏禾：“……，我是仵作，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没有尸体可验。窦捕头，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说的事情，你抓紧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一查，还有他们三个人的口供，也都要一一核实。”
窦子云无奈地摇摇头，“你说的这几条，很难想象会是易府的小姐能做得出来的。”
虽说不信，但窦子云还是将任务分了下去。
陆疏禾留在官府等消息，一下子闲了下来。
这会儿她才发现，这一整日她都没看到姜呈。
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已经离开魏州也说不定。
陆疏禾想到了姜呈要找的画。
她是不会相信姜呈找画只是为了兴趣爱好的，这画一定与许良有关，画中应该有许良和其他官宦勾结的证据，姜呈一直认为豢养私兵的人不会是小小的许良。
他没有留在常山县找，而是来到魏州，应当许良透漏过，画会出现在魏州。
但若说许良特意把画放到魏州，也蛮奇怪的。
许良与魏州并无关系。
所以画会出现在古玩铺子的概率并不高。
画究竟为何会在魏州？
陆疏禾看着府衙墙壁上简陋的画作，忽然心念一动。
恰在此时，窦子云带着几个捕快匆匆赶来，“还真叫你说准了，老管家说了，小姐小时候的确有过很孤僻的一段日子。而且……”
窦子云一顿，低声道：“他的确见过易明云小时候偷偷烤了一只老鼠，易源知道后很生气，狠狠打了易明云，之后他就没见过了。”
陆疏禾心中有了数，“其他情况如何？”
“我着重让人查了他们三人口供不同的地方，易明云的确接手了一些易源的生意，据说做得还挺不错的。至于易明忠，他无心这些，但易源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
陆疏禾问：“她有没有给易源介绍过女子？”
“你还别说，这个易大小姐是真狠，她的确是青楼常客。”窦子云无奈地笑道，“不过她不是自己去寻欢作乐，而是去替她生意上的伙伴物色目标。经她手被送出去的女子，起码有四人。”
若是如此，易明云会拿挽歌去讨易源的欢心，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夫人与易明云的关系，我按照你的提议去问了小梨，易明云的确抱怨过夫人不争不抢。”窦子云道，“其他细节我们也一一核实了，这回挽歌的确没有说假话骗我们。”
陆疏禾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去见见易明云吧。”
挽歌与杜长吉入狱后，易明云便回到易府休养。
如今易府大部分丫鬟、小厮都已被易明忠遣散，在他看来，易府不需要这么多人。
可易明云一回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两名丫鬟搀扶着易明云，几人一直在易府各处走动。
易明忠忐忑地跟在身后，“姐，我是真觉得咱府里人少，没必要留那么多人。”
易明云冷冷地瞪了易明忠一眼，“爹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他的不幸。”
“哎呦，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嘛，姐，只要你支持我画画，给我足够的银子，其他事我保证都不跟你抢，行不行？”
易明云冷笑着看过去，“跟我抢？就你？”
易明忠看着易明云冰冷的目光，笑容渐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