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岁欢自然知道春芽身上的伤是真的。
身为仵作,她在春芽到来时就打量过春芽全身。
那些冻伤和长年行走的痕迹做不了假。
春芽见她相信这些伤,面上满是喜悦,喜悦中还带着泪花:“奴婢就知道,小姐是相信奴婢的。”
“你所做的这些都会成为取得我信任的筹码。”夏岁欢不为所动,越是这样,她心情越是复杂。
春芽缓缓摇头:“起初奴婢是真心想找到小姐伺候,后来就有人透露小姐出现在这里,还拿出奴婢父亲生前欠下的账。”
“他们是地下钱庄的人,奴婢没钱还,他们就喂奴婢吃下毒药,每月十五送解药给奴婢,若不按他们所说的办,便痛不欲生。”
春芽跑到牢门口,急切道:“小姐,他们背后是官家的人,具体是谁奴婢打听不出来,但官位应当不低,就连平阳县都有他们的人。”
“他们的人盯着奴婢的一举一动,奴婢但凡表现不好,他们就会延迟给解药,奴婢可以死,然而求死不能,现在奴婢总算能给小姐赔罪了。”
春芽说完就往牢柱上撞。
夏岁欢赶紧上前,伸手握住春芽的肩,制止她寻死。
春芽水汪汪的抬头看她:“小姐,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你与杜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我会让王爷放你走。”
她把一个瓷瓶放进春芽手中:“我喊你做饭食时,曾遇见过你毒发,事后我托平阳县熟人研制出了这些,你带着这瓶药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春芽呜呜的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压抑着什么。
她转身就走,春芽在她身后重重磕了个响头:“奴婢谢谢小姐。”
她在牢门处止住脚步:“春芽,以后好自为之。”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屿白见她神色黯然的出来,他安慰她:“不值得的人,不该为此难过。”
“谁说我难过了。”她大步往前走:“王爷放了她吧,她不过是个棋子,受制于人,以后,她不会再出现,也没有机会送出消息。”
“放了她自然可以,只要她将功补过,把事情交待清楚。”
苏屿白恢复公事公办的神情。
她知道他的性子,自然把牢里的话给他说了一遍。
他负着手,深沉开口:“看来,这碎银一案京中也有人参与。”
“王爷不是早就调查清楚了吗?难不成王爷只认为是平阳县令所为?”
“我知道是谁,然没有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之前的平阳县令,说到底,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她还想据理以争,苏屿白打断她想要说出口的话:“背后之人有意把证据指向平阳县令,再调查下去也是无甚希望,不如一步步拔掉对方的羽翼。”
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一路走来,官官勾结的事层出不穷,这背后有着庞大的势力,不一一除掉又怎么能揪出大鱼?
“准备一下,后天回京。”
他当机立断。
“可是高御史不是才来吗?”她不解,依高御史的性子,他们能顺利回京吗?
“自然是一起回去,高御史无非是想抢功,收敛碎银便是功劳之一,至于为谁效命,得在途中观察。”
夏岁欢还是担心:“高御史在路上遇到刺杀,难不成他不是成王的人?”
“你倒是学会了参与朝政。”他不咸不淡的带着轻笑。
她立马闭嘴:“我错了,我不该乱猜。”
他带着她回到院子,转身对着她道:“我还有些事要同高御史商量,你休养一天,回京时,身上的伤莫要拖累行程。”
天空之中又飘起小雪,他身影消失在雪花之间。
她回到屋子,莫奇逸还没回来,她独自坐在桌边,自嘲的勾勾唇角。
春芽不过伺候她几天,她居然觉得春芽不在是如此冷清。
她撑着一把伞,来到院子里。
院外,只有侍卫守在那里。
记得莫奇逸此前还说背后的人太过愚笨,就知道打打杀杀。
经过春芽这件事,她还是觉得打打杀杀好,派人潜到她身边既容易丢命也容易生气伤心失望。
背后的人并非那么愚蠢,杜府就逃出来这一个丫鬟,他们都能找到,还使计安排在她身边。
想必他们还让春芽悄悄下过毒,只不过春芽没有做到,因此那次春芽才会毒发。
春芽尚有良心,这才是她放春芽离开的原因。
她在院中不知站了多久,院里好不容易化掉的积雪又掩盖了路面。
莫奇逸穿着烈烈红衣落在院中,他随意一瞥,吃惊开口:“你怎么站在这里?在等我回来?”
他眼中带着痞笑。
她白他一眼:“自信是好事。”
“你这春风得意的样,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她望向他,见他脸上是掩不住的笑。
他眨眨眼睛,走近她几步,兴奋道:“我们后天要回京,这还不开心吗?”
“切,我早就知道了。”
她举着伞转身。
莫奇逸挡住她的路:“你在这雪中望眼欲穿的,该不会在等王爷吧。”
她使劲踩他一脚:“胡说什么,王爷才离开不久。”
他跳出好远,啧啧摇头:“真是最毒妇人心,想踩死我。”
他想了想,又往四周看了看,神情了然:“哦?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杜府丫鬟的事在这里伤心?”
她缄口以默。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害,我早就看出她不对劲,还提醒过你,你怎么就信了她,现在她有问题,也就你会在这里黯然伤神。”
“你那丫鬟可不会顾及你的心情。”
夏岁欢走过去,又使劲踩他一脚:“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你哪看到我为春芽神伤了?我这不过是思路太乱吹吹风。”
莫奇逸两只鞋上都是脚印,相当对称。
他痛惜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这个是锦缎的鞋面,你倒是不心疼,一百两一双呢。”
“奢侈。”她嫌弃的看他一眼,提着衣摆走进房间,门叭的一声关上。
莫奇逸撇撇嘴,扭头回到柴房。
莫奇逸说的没错,她就是在等苏屿白回来,明明没什么要问的,可她就是不安,回京城的路途不太平,京城中也有不少人盯着杜家,她总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