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风眠二人第一次到杨家的正厅来。
面前的场景令人讶异。
端坐在主位的是一身锦绣的范国公夫妇,而杨家真正的主人,一个垂首而立,一个跪着掩面而泣。
“下官见过范国公,见过国公夫人。”
二人合乎规矩的行礼并没有得到回应。
范国公脸上层层的皱纹丝毫不动,卢老夫人更是满眼的鄙夷。
杨尚书想要开口却被范国公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二人也不等他们客气,自己就起了身。
可笑!一个国公摆什么臭架子!
“周家和徐家当真好规矩。”
卢老夫人刻薄的言语就像她此时的面目一样尖酸。
周俭拉住徐风眠,向前一步。
呵呵,捡骂的老妇出现了。
“周家徐家的规矩如何,是我们两家的很私密事情,老夫人您一个外人从哪里得知?虽然您年纪大了,不惧生死,可是还是要顾及一下您的清誉,那不然让外头的人听到了,啧!那得多难听啊!”
卢老夫人本就只是仗着别人不敢还嘴,对上这种牙尖嘴利的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只得气得直喘气。
杨家夫妇的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范国公松垮的眼皮动了动:“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二位要插手?”
“奉圣命而来。”徐风眠面色阴冷,“况且……本官怎么瞧着,这里是杨家,不是卢家吧?”
“大郎是老夫的亲外孙!老夫是外人?”
徐风眠丝毫不气弱于他,吼了回去:“明知亲外孙死于他人之手,还不准追查的亲外祖?”
范国公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周俭一语中的:“外孙再亲哪里有亲孙子亲!”
范国公的亲孙子这次也被卷入了这次的泄题风波之中。
他自然怀有私心。
只要杨大郎是自杀,他们就可以借此事大做文章,迫使皇帝改变处罚。
徐风眠嘴角翘起,眼里满是嘲弄:“范国公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不想理会这两个人,唤道:“杨尚书。您怎么看?”
一直沉默的杨尚书手指微微一动,他空洞的眼神有一缕幽光闪过。
他的发妻……虽然二人没有什么感情,可到底一起生活过几年,他知道她心有所属,也知道她是因此郁郁而死。
还有他现在的夫人……
他的大郎……
他们!竟然明知大郎是被他人害死,却为了他们家族要让他的大郎死不瞑目!
亏他最开始还相信了他的鬼话!以为大郎真的是自尽!结果他是利用他儿子的死来为卢氏搏一个前程!
杨尚书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压住自己的怒气:“请徐少司和周司员继续查吧,务必要找到杀害小儿的真凶!”
“不可!”范国公拿着拐杖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可!”
他怒目圆睁,语气毫不客气。
杨尚书也不想再忍:“请二位离开!”
仆人们被这突变的关系吓得不敢妄动。
杨尚书一甩袖子,气得怒吼:“你们是杨家的家奴还是卢家的人!”
杨管事见状立即招呼:“还不快送客!”
仆人们对视一眼。
“国公爷请,老夫人请。”
杨尚书转过头不去看这二人:“扶夫人起来。”
杨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她自幼父亡,被欺压了一辈子,就连婚事也被人算计,这是她第一次在卢家夫妇也就是她的舅舅舅母面前,抬起头做人……
范国公夫妇从未受过这种对待,一时之间,也是慌乱至极,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尚书的态度异常强硬,他大手一挥,朗声道:“送客!”
难不成杨家没有卢家就不能活么!
“好!好!好!”范国公气得直抖,“今日之事,老夫记下了!”
卢老夫人也指责道:“卢家把二娘嫁给你,当真是错付!二娘亡故,你那就如此对待岳父岳母!实在令人齿寒!”
“错付?”杨尚书怒极反笑,嘲讽道,“夫人的事情,您比某更清楚。某不怕夫人死后来寻某。”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狰狞:“可您二位怕不怕?怕不怕二娘的魂魄夜夜入梦,问你……为何!为何!”
“让某进去!”
是杨二郎。
杨二郎推开身边阻拦他的仆人,直直冲向了他的母亲身边。
“阿娘!”他一脸焦急,眼眶有些发红,“这么多年,阿娘向来视大兄如同己出!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他一直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一直忍耐。
“你这是做晚辈的礼数吗!”
“某只知道,身为人子,不能对父母受辱而坐视不理!身为兄弟,不能为了利益而对大兄之死视若不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何错之有!”
周俭没想到杨二郎看着纨绔,性子又小气,倒还算个有血性的人。
范国公夫妇离开了……
或许是惧怕谁的魂魄夜夜入梦,又或许是被杨二郎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家里的一片污糟烂事让外人见了,杨尚书有些脸红。
“咳……不知二位可有什么进展。”
徐风眠看向杨二郎:“你的佛堂里有一个箱子。”
杨二郎有些迷茫,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只应道:“是的,那是个许愿的箱子。”
“许愿……”徐风眠的脑中闪过一样东西,“杨大郎可曾用过?”
这次,杨二郎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用过的。”
“什么时候!”徐风眠的语气有些急切。
“前几个月吧……”
“他许了什么愿?”
杨二郎不敢看她:“不知道……”
“你知道的。”徐风眠很是肯定,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几分,“你,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愿望是什么。”
杨二郎继续辩解:“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大兄没有告诉某,某真的不知道。”
“那个愿望和死亡有关,有人死了,对不对?”
徐风眠的话正中靶心。
杨二郎也自知逃不过了……
“请阿爹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