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的仇人不少啊？”
徐风眠一开口就让钱郎君想要滔滔不绝。
“不多。也就一双手数不出来而已。”钱郎君脸上带着些怨恨，“家境贫寒的学生哪个和他没有仇？别说这些，就连夫子们和他关系也很差，除了脾气好的曹夫子，其他人都和他处不来。”
云意书院的夫子都是出身平平的人，自然入不了郭立那样势利眼的法眼。
“那万岳又是怎么回事？”
钱郎君的脸上带着些怀念：“万岳和我并不同舍，但是同年，平日里也有些交道。他性子很好，学业在书院里虽然不拔尖，但也算得上中上。可他的家境实在是不好。郭立见他老实，经常欺凌于他，见天儿的辱骂……说他该去死这样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郭立骂他不过是因为万家贫寒没有给他送礼罢了。”他自嘲一笑，“徐少司可听过我们书院里流传的一句话么？”
徐风眠拧着眉：“什么话？”
她一直以为云意书院名声颇佳，没想到内里竟然如此肮脏！
“书院的饭，郭立的袋！”钱郎君解释道，“书院的饭必须吃，郭立的袋子里的礼也必须送。”
他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是某……家里也是送了礼的。”
“那万岳当时是如何自尽的？”
“跳崖……六年前的四月二十那一日。某听说他跳崖而死的消息时已经是当日晚间了。”
徐风眠回忆了很久：“六年前……这消息没有传出来？”
“传出来？呵！第二日书院就封锁了消息，不准学生乱说话，整整一个月都不准学生下山。后来，就更没有人提这件事了。”
徐风眠：“万岳的家里人呢？他们没有闹？”
“万岳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妹妹。听别人说他老母当时就气绝而死，至于他妹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怎么样？某悄悄去看过一次，听他家邻居说被他家亲戚接走了。谁敢和书院作对呢？”
他这话说得也没错。如今朝堂之上的新贵，十之八九都出自云意书院。万岳本就是自尽，并非被杀，哪里讨得了公道！
“如今在山庄里的人，有哪些人和万岳交好？”
钱郎君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万岳的朋友不多，都是平平之交。略亲近些的朋友，今日也没有来。”
魏义请来的人都是颇有些家世或者是家底不错的富商，恰恰这两种人和万岳关系都不亲近。
“那你和李瑞世、朱芗关系如何？”
“不太熟识。”
钱郎君走后，徐风眠突然说道：“算计郭立的人是山庄的人，并不在客人里。”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亲人……朋友……无非这两种可能。”
“某让人去王夫人那里拿名册来？”
“不必。那人既然敢动手，定然是隐藏了身份。不过……”徐风眠因为思考而紧皱的眉展开，“儿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问话的人，甚至她可能知道得不少。”
"谁？"
“雪湄。”
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名字让周俭实在是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这人：“回风戏班的那个？”
“是啊。”
“她能知道什么？”
徐风眠脸上挂着轻松的笑：“畜生不如的猪狗。耳熟吗？”
周俭抚掌：“雪湄闹着不上台也是这样说的！”
妾才不要为那几个畜生不如的猪狗表演！
“他们说的可能是同一伙人。”
“咱们过去找她。”
这已经是第二次来戏班这边寻人，二人也不需要谁引路，自己就走了过去。
“说来，常老板和康老板的戏班名字倒是很相近。回风，回影。”徐风眠一边走着一边说起了闲话。
“他们俩的师父是师兄弟啊！”周俭和常老板很熟识。
离戏班愈近，前面娇声软语飘来。
“钟欢你快继续说呀！后来怎么了！”
“别卖关子啊！”
徐风眠觉得有些好笑，挑眉道：“钟欢？”
“是戏班里唱男角儿的那个，和雪湄是搭档。”
“贵人！”
一个眼尖的小娘子惊呼出声。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英气勃勃的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本官有事寻钟娘子和雪娘子……”
听到徐风眠这样说，其他的艺人一哄而散。
房间里只剩下四人。
“坐吧，别拘束，本官不过问些话罢了。”徐风眠淡定自若，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二人这样随意的模样，让雪湄和钟欢放下了心，二人对视一眼，也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不知贵人寻妾有何事？”
徐风眠：“那晚雪娘子不愿意上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些局促，犹豫了好一会儿，钟欢才说道：“妾听了些流言……告诉了湄儿，湄儿性子倔强，当时就闹了脾气。”
“什么流言？”徐风眠步步紧逼。
雪湄一把按住钟欢：“有人说，郭立那些夫子和学生合伙逼死了一个出身贫寒的学生，那个学生叫万岳。”
“这么简单？”徐风眠看向钟欢。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像关胜……
钟欢也自知躲不过，况且……山庄里发生的事情也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是妾听山庄的仆人聊起的。说郭立那些夫子会因为学生的家境区别对待学生，还要求学生除了束脩以外，还要额外送礼。如果谁不送，就会被他们折腾得从书院里退学。那个万岳就是因为家境贫寒送不起礼，才被他们处处为难，最后因为不堪重上吊自尽了。”
“上吊？”
“对，上吊。而且那些仆人说，万岳这种冤死的人怨气最大，死后会化作厉鬼来找仇人复仇。”
“哪些仆人说的？”
“都在说啊。”
徐风眠细细打量着钟欢，她似乎并没有说谎。
“流言里提到的学生有哪些？”
“朱芗……李瑞世。”钟欢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不都是这几天出事的人吗！
两个娘子齐齐一抖，握住对方的手。
“徐少司……真是厉鬼复仇啊……”
“没有遗漏吗？”
“哦！对了还有一个笑面虎！那些人没有说那人叫什么，只知道那个夫子也是害死万岳的帮凶 。”钟欢对于八卦的记性好得不行。
……
忙了一上午，二人得赶回去用午饭。
“一个说是吊死，一个说是掉下悬崖死的。”徐风眠用完饭就开始琢磨事情。
“钱郎君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并未亲眼见到万岳之死，那么……这应该只是书院给学生的一个说辞……”
徐风眠睁开眼，眼中神光湛湛：“也就是说传播流言的人知道万岳真正的死因。万岳的亲人……朋友……”
周俭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某突然想起来了！有个人可以去问！”
“谁？”
“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