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找了个由头就溜到了戏台后面。
因为快要上场，艺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后面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个傀儡放在一个大箱子上面，做工精巧至极。
周俭有些兴奋，指着几个傀儡，小声惊呼：“傀儡戏？”
背后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不止呢，今晚还有皮影戏呢！”
二人转头看去，是一名穿着酱色衣裳的肥胖男子，眼神尖利。
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乐呵呵地说道：“鄙人康久，是傀儡戏班的班主。见过徐少司，周司员。”
“康老板？”周俭倒是一脸吃惊，眼睛都瞪圆了，“回影戏班？”
康久一愣随即笑道：“能让周司员记住，是鄙人的福气。”
徐风眠不懂这些，眼里有些迷茫。
“康老板的皮影戏是长安城里最有意思的。”周俭小声和徐风眠解释着，“今日运气不错！没想到魏老板能请来他！”
他解释完和康老板寒暄：“康老板可不好请！竟能在此相见。”
康老板一派谦虚的模样：“魏老板和王夫人喜欢看傀儡戏，鄙人经常来给二位演出。”
“快上台去！”
常老板的怒吼声从旁边传来，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戏班的艺人面面相觑，就连谈笑风生的康老板都僵了一下。
“谁爱唱谁去！妾才不要为那几个畜生不如的猪狗表演！”
是个姑娘的声音，即使带着怒气，听上去也婉转如黄莺。
歌舞戏的表演在傀儡戏前面，康老板倒有些着急，循声走了过去。
周俭使了个眼色，二人跟了上去。
常老板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雪湄，莫要任性。今日是你开场，你不上台大家都得等着。”
娇美的女子涨红了脸，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在忍受着羞辱。
康老板面露不满，但是嘴里也劝着：“雪湄啊，今日要是得罪了魏老板……”
坐在雪湄旁边的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拉开她，小声地对她耳语。
雪湄的脸色渐松。
“好了……妾会好好准备的，只是……以后老板接活儿还是要挑一挑主顾！”
雪湄是戏班的台柱子，性子又执拗，常老板也只好哄着她：“好好好……”
看完戏的二人慢慢向前面走去。
那个屈关连也被打发走了，倒可以清清静静地看场戏！
弦乐响起，扮好扮相的雪湄莲步盈盈走了上来，行了一礼。
长袖翻飞，朱颜玉容，轻歌曼舞。
连着几场歌舞看得人眼花缭乱，迎来一片喝彩。
接着又是皮影戏和傀儡戏登场。
“好大的傀儡！”
傀儡戏用的傀儡大的一般也就三尺高，可眼前这个傀儡却足足有人那么大。
周二郎有些无法接受：“看着还挺吓人的。”
就连胆子一向很大的徐风眠也有些赞同。
傀儡的面部看着本就死气沉沉，小点儿的还好，大的看着就跟……
周俭看得脸有些白，撇过头去，专心看着桌上的点心。
而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比几人的反应好到哪里去，很多人都垂首看着桌子，气氛尴尬又凝滞。
周二郎环顾四周：“很好，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
“徐少司也怕？”周伦问道。
低着头的徐风眠坦然道：“太像尸体。”
周伦失笑：“某还以为像徐少司见惯了刑狱之事，并不会怕这些呢。”
“周侍郎倒是不怕？”
周伦双手合十：“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得了！”周二郎打断了自家大兄，“求您别念经！”
魏义也发现了客人的不喜，连忙叫人停了表演。
“诸位贵客，鄙人已经备好了香器和香料，请各位移步吧。”
斗香会的场地没有那么大，有些拥挤，周俭死死地牵住徐风眠，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他挑了一个青瓷三足香炉，其色如玉一般。
杨二郎坐在周俭正对面，率先开口道：“周四郎带的什么香？”
火药味十足。
周俭摸出一颗深黑色的香丸，缓缓说道：“返魂香。”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返魂香！”杨二郎惊呼。
昔日汉武帝宠妃李夫人去世，武帝甚思之，命令道士以沉香炼制灵药置于香炉中焚烧，而香料的烟雾则引领李夫人魂魄归来。此香即为返魂香。
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可是大概都离不开让亡者归来这样的故事核心。
“非也，非也。传说中的返魂香如同武帝的感情一般缥缈，都是虚妄之物。”
周俭说完将香丸放在炉灰上的云母片之上隔火熏烤，香丸无烟却有香。
一股梅花香溢出，众人传递香炉品香，无一不赞其香味清冽脱俗。
“黑角沉，丁香，麝香，腊茶末，郁金，白蜜……”周俭将配料一一道出，却不说清具体的香方。
曹夫子促狭道：“周四郎好生小气！这样好的香怎么要藏私呢？”
坐在曹夫子旁边的一位年轻的郎君附和道：“是呢！某记得周四郎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呀！”
此人圆眼厚唇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让徐风眠觉得不太舒服。
“李四郎，你莫想要诓某！”周俭笑骂，旋即解释道，“这是某送给友人的香，不便公布香方。”
瞬间明了的周二郎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周大郎，挤眉弄眼。
周大郎笑得无奈。
什么友人？怕是心上人！
徐风眠听得双耳绯红，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周俭却借着夜色，在桌下拉住了她的手，还不安分的摩挲，逗得徐风眠直瞪他。
别人自然不会看那么清楚，可坐在另外一边，仔细关注着动态的赵王爷和傅介之却是咬碎了牙。
心机！
曹夫子了然一笑，他消息灵通，一猜便知。他也不戳穿，只开了个玩笑结束话题：“看来以后要和周四郎做朋友了！不然去哪里找这么好的香！”
杨二郎虽然好强，但并不是输不起，他自知不如，只是……
“为何叫返魂香？”
“闻之神气俱清，如同返魂一般。”正在品香的郎君下意识接话。
“郎君说得不错！”周俭满脸笑意，“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那个郎君很是羞涩：“在下张秦。”
有“返魂香”珠玉在前，后面的香也无甚意思。不过……
徐风眠看着眼前散发着甜味的棕色香料。
“这是什么？”
周俭仔细辨认，瞳孔微微一震：“迦拘勒。是番人的香料，很少见，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魏义确实诚意十足，这样珍贵的香料也拿出来待客。
在座的人也都暗自惊叹着名贵的香料，一派和谐。
斗香会结束，众人都带着疲惫回房休息，只有戏台后面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