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手一直拉着，倒也没觉得不对，径直走了过去。
“没想到你们竟有空来！”
作为大理寺卿的儿子，陆二郎深知办案子的衙门有多忙。
“清明要轮值。”徐风眠解释道。
“啧！你们内卫司真的是……连清明都要当值。”
“你今年不是要参加春闱吗？”周俭问道。
陆二郎笑道：“这不劳逸结合嘛！我们出来透透气。也就杨大郎天天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怎么叫都不出来。不过他是家里长子，责任自然要重些。”
周俭笑着点头，却突然转头向傅介之开火：“傅主事也在？”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的傅介之本已经在躲避他了，可对方问了话总不可能不回：“周司员有礼了。”
周俭笑眯眯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傅主事！刑部不是很忙吗？”
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和对方得意洋洋的嘴脸，傅介之纵使是泥巴捏出的人也冒了三分火气。
“周司员慎言！内卫司的人怎么会知道刑部的事情呢。”
“对不住。”周俭立即赔礼，满脸微笑，话锋却一转，“某也是见徐伯父这几日很是辛劳，才有此推测。是某妄言了。”
傅介之开口嘲讽：“某天天见徐尚书，他精神颇好，怕不是周司员看错了人。”
周俭一脸语重心长：“傅主事这就不懂了吧！徐伯父高风亮节，公私分明，鞠躬尽瘁，自然不会在下属面前露出疲态，只有我们这些晚辈才见得到他私下那不为人知的脆弱与辛苦！”
他把下属两个字念得极重。
傅介之气得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赵王爷却开了口：“周四郎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上司吧。”
“下官遵从王爷的命令。”周俭粲然一笑，手拉得更紧了些。
徐风眠不就是他的上司吗？
“不过……怎么不见恭王爷呢？”周俭一脸疑惑。
“你问这个作甚？”赵王爷有些警惕。
“呵。这不是因为您和恭王爷亲近嘛！您都在这儿了，恭王爷也应该在您前头啊。”
不少人都调侃过周王是恭王的跟屁虫。
藏在后面看戏的周伦和周二郎一脸感叹。
周二郎轻轻抚掌。
"咱们家最像阿爹的就是四郎了！"
周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没想到徐少司的脾气这样好。”
好脾气的徐风眠已经有些黑脸的趋势了，周俭见好就收：“这儿风大，我们得先回去了。”
“周四郎是想回去为晚上的斗香会做准备吧！”一直沉默的杨二郎突然拦住了周俭，脸上带着些敌意。
“斗香会？”周俭一脸迷茫，旋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某本来不知道的，多谢杨二郎提醒，某得回去好好准备了！一定要一举夺魁。”
他明明是和杨二郎说着话，却含情脉脉地看着徐风眠。
杨二郎的脾气可不好，指着回去的路：“快走吧！”
要不是这还有其他人，他一定得说滚。
二人一回房，徐风眠就问道：“杨二郎对你有敌意。”
“他嫉妒某才华横溢。”
原来，杨二郎爱好调香，性子又好强，却老在调香一道上输给周俭。虽然二人平常没有交恶，但是只要一碰见斗香会这样比试的事情，杨二郎总会忍不住刺周俭几句。
“你真要参加？”徐风眠知道周俭并不喜欢出风头。
周俭笑得龇牙咧嘴的：“你不觉得杨二郎跳脚的样子很有趣吗？”
“是……有些。”
天色渐晚，玉沙山庄的随从请了几人过去。
王夫人安排得不错，都是一张张的小桌，倒免去不少和不熟之人同桌的尴尬。而和徐风眠二人同桌的人自然是周家另外两位郎君。
或许是因为兄长在旁，周俭规矩了许多。
周二郎是个多话且有见识的，言谈之间，几人气氛很是不错。
“云意书院的曹夫子竟然也来了。”周二郎面露讶异。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有些瘸腿的中年男子，头发花白，一脸和蔼慈善。
“好年轻。”徐风眠没有见过曹辉，却听说过他的名头。
他是唐右丞的夫子，看上去却和他差不多岁数。
周俭解释道：“他本来就是四十几的年纪。不过是因为幼时就有了腿疾，所以才早早地去做了夫子。”
本朝遴选官员，有“身言书判”的标准，一般情况下，残疾者是不能为官的。
曹辉知道自己无法做官，去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也不失为明智之举，这样的人难怪能够教出不少能臣干吏。
曹辉旁边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笑意，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呵。”周大郎突然冷笑一声，话里带着怒气，“郭立也来了。”
徐风眠虽和周大郎交道不多，可也知道他的心性，这郭立怎么惹到这菩萨脾气的人了？
周大郎也自知失态，却也不遮掩，坦然道：“此人性子恶毒得很，行事低劣，云意书院出来的学生没有一个真正尊敬他的。”
周二郎更了解这些闲闻：“郭立性子酷烈，欺贫爱富。在书院里经常辱骂责打那些家贫送不起礼的学生。”
“云意书院很是放任他？”徐风眠听得直皱眉。
“郭立有个好伯父！”
礼部的郭侍郎是郭立的亲大伯。
用过晚饭，戏台子也搭了起来。残羹冷炙被一一撤下，快手快脚的随从们又利落地摆上了各色茶水和干果点心。
“某来沏茶。”周俭主动接过随从手里的茶具。
周二郎笑得揶揄：“四郎难得如此侍奉兄长！”
为人厚道的周大郎憋着笑。
徐风眠并未察觉，只看着周俭煎茶。
炙烤茶饼，冷却碾碎成末。
水初沸加盐，二沸投入茶末，再搅拌几圈，三沸即可。
头三碗茶是最好的，周俭给自己留了第四碗。
周二郎抿了一口：“四郎还是那样的好手艺！”
周俭却一脸期盼地望着徐风眠。
“清香回甘，很是不错。”
徐风眠走心的夸赞让周俭乐不可支。
一桌人说得正开心，一道有些飘忽又热情的男声传了过来。
“周侍郎！”
是个黑眼圈很重的男子，五官还算端正，一身武人打扮，体魄看上去却不强健。
“屈郎君。”
周伦的语气里透着疏离。
有些好色的屈关连眼睛瞟着徐风眠，眼神有些不太正经。
“这位是……”
徐风眠发现了也没有恼怒，一口接道：“是刑部屈主事家的郎君？”
“正是，这位小娘……”
徐风眠却露出一个算得上慈祥的笑：“原来是屈贤侄。”
噗——
周二郎喷笑，气氛一下就凝结了下来。
想要来巴结人的屈关连更是被臊得满脸通红。
“令尊的官职比本官低些，但还是以同辈相交，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周家三兄弟齐齐低头，肩膀不住地抖动着。
屈关连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徐少司可真是客气了……”
这人脸皮也算奇厚，被这样作弄也不离开，还赖着不走。
周俭朝徐风眠低声道：“咱们去后台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