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是田大力的妻子刘氏。
“就算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家三郎!”田大力的妻子个子瘦小,挡在高大的田大力面前,浑身却带着一股奋发向上的劲儿。
她身上的围裙还没有解开,应该是急忙跑来的。
坊正急得连连擦汗,劝道:“刘娘子!快劝劝你家三郎!让他好好交代!”
他还是觉得田大力不是凶手。
徐风眠不知为何,脸上带了怒气,沉声道:“田大力,你妻子也在这里,你还是不说吗?九月十三的早上,你到底身在何处!”
田大力的头埋得更低了。
周俭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气,只说道:“这案子牵扯两条人命!你若是不说……”
刘氏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一听这话也很奇怪,扭头去看田大力:“那天早上你不是出去买胡饼了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俭立即追问:“买的哪家胡饼,具体什么时辰?”
刘氏记性不错,坦然道:“他一起来就说他饿得慌,刚刚卯时就出了门。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妾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说他去坊西边买的胡饼。”
卯时二刻着火,吴康庆的家也在坊西边。
田大力听了这话就出了一身冷汗,垂着头
徐风眠却用力捏住了田大力的肩膀,厉声道:“田大力!自己说出来,去做了什么。别让本官来说!”
她的威胁没有用,田大力虽一直呼痛,却仍不交代。
看见旁边一脸心疼想要上前的刘氏,徐风眠叹了一口气,手一松:“田大力,你十三日早上是不是出去找其他女子幽会了?”
田大力摸着肩膀,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刘氏一下就僵住了,眼里的神采倏然消失,身上那股昂扬的劲儿也泄了。
田大力这才反应过来刘氏站在旁边,急忙解释:“媳……某是……”
可事实无法改变吗,他实在无可辩驳。
刘氏愣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无波:“别说了……”
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田大力想要去追,却被周俭拉住:“对你好的时候你不珍惜,这个时候做什么样子?”
他很是瞧不起这种人。
徐风眠更不客气:“从实招来!”
田大力看着狠狠盯着他的徐风眠,只得老老实实招了:“那天某去找她。去的路上碰巧路过了吴康庆的家。当时他家厨房里已经起了火……但是某就想到吴康庆那厮坑害某的事情,就直接走了,也没有叫人……”
坊正插嘴:“你怎么不叫人救火呢!”
田大力低下头:“当时某看见只有厨房着了火,没听见屋里有动静,以为家里没人儿……又想着……这房子要是烧了,吴康庆能搬出这里也好,所以才……”
徐风眠并不和他计较这件事:“你到吴康庆家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田大力记得倒是清楚:“卯时一刻吧。某家里到他家一刻钟左右。”
“当时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田大力回忆:“没有,除了某,没有别人。”
徐风眠:“当时起火的情形如何!”
田大力倒是有了不一样的信息:“说到这里,某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当时火场里有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火油味还是?”
田大力否定道:“不是火油的味儿!就是很呛鼻子……有些熟悉……”
田大力知道得也不多,又让坊正去那个女子家里核实过,田大力没有撒谎。
如果在他到达前,就已经起火,那么,他确实没有嫌疑。
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吴大郎的清白。他卯时二刻才出门,再快也赶不上。
二人又只有去最后一个嫌疑人叶江所在的安达坊。
安达坊聚居的都是些无业游民,其中有不少都是些恶徒歹人。
这个叶江也是个有“名气”的人。
自十四岁起,长安县、万年县、大理寺、刑部的监狱都坐了个遍,连内卫司都进去过两次……
翻他的记录时,让徐风眠都有些汗颜。
犯法的时候很猖狂,进去坐牢就很老实了。
有错就认,就是不改吗?
二人一进安达坊就被人盯住了。
徐风眠很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她直接站定,扫了一言周围,对着路口从容地说道:“叶江在哪儿?”
跟踪他们的人胆子也不小,直接站了出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们找叶大郎做什么?”
徐风眠直接把飞出一把飞刀,在那人的耳边擦过:“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官的事!”
那人一下就服了软,一脸谄媚:“您请。”
周俭眉毛都拧成了结。
这都什么人啊?
叶江就住在坊东。那人敲门喊着:“叶大郎!内卫司的人找你!”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是刘兄来看某了吗?”
周俭觉得很奇怪。
这人不是个恶徒吗?怎么听见内卫司的名头还这么兴奋……
门被打开了,引路的人转身离开。
里面钻出来一个面容还算俊俏的郎君。
“刘兄……你……咦?”
那人一看见二人陌生的脸就没了笑容,一脸疑惑:“二位贵人这是……”
徐风眠问道:“你认识刘成?”
听见刘成的名字,那人脸上又挂起了笑:“二位贵人是受刘兄所托来看某的吗?”他说完也不等二人答话就急忙招呼二人进去,“二位快请进!”
他一直絮絮叨叨:“刘兄身子可还好?某最近又存了些钱,劳二位贵人帮忙转交刘兄!他虽说那钱不用归还,可是某不能不讲信用!”
一边说,还一边忙着给二人沏茶拿钱。
周俭看了一眼徐风眠,眼里满是询问。
这是什么情况?
徐风眠却很是淡定:“见你如此,刘成应该很是欣慰。只是这次,本官是来查案的。”
那人也不惊讶,一听这话,就乖乖坐好,一脸恭敬:“什么案子?贵人请讲,草民一定配合!”
徐风眠开门见山:“吴康庆和邓满火灾丧命。九月十三一早,你在哪里?”
叶江回忆了一会儿,眼里带着不屑:“他们俩啊?九月十三……某一早就去了姑母家里,准备帮她搬家!”
徐风眠:“什么时候出的门。”
叶江算了一下:“卯时起床用饭……应当是快过卯时的时候。”
他说完问道:“那俩人是被人害死的啊?”
徐风眠没有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活该!勾人去赌!”
二人见没有话问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叶江叫住:“二位贵人,劳烦转告刘兄,某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等下一笔工钱到了就请他喝酒。”
徐风眠点头。
出了安达坊。
周俭满腹疑窦:“刘司员和他是朋友?”
徐风眠却见怪不怪:“他负责管理犯人,对有些不算太坏的人,他也会帮他们走上正途。”
周俭:“刘兄可真是令人敬佩!”
审判一个人的罪行很简单,但是让人不再犯罪却很难。
周检没想到刘成平常一副市侩样子,却有着这样的义举。
徐风眠说起了从前的事儿:“他自己原来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但是还好没做什么坏事,有了孩子后就幡然醒悟了。”
二人说了几句刘成的事情,又说起了案子。
“这仨人,都没有嫌疑啊……”
“也不是……有些证据算不得实证。更何况,有线索。”她说完眼含深意地看着周俭。
周俭立即动起了脑子:“卯时一刻厨房起火,路边无人,卯时正整栋房子被烧,吴大郎赶到,邻居前来救火。火中有刺鼻的气味。”
“那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徐风眠眼里带着笑意。
“刺鼻的气味是个线索。”他想了很久,却没有思路。
徐风眠提醒:“换条路试试,想想咱们还有什么没有调查的?”
周俭沉吟片刻,抚掌道:“还没查吴康庆之前的一段时间有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