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江洋慌慌张张跑进屋来,喊:“不好了,官府前来抓人了!”
姜子牙一惊,问:“抓谁?”
不等辜江洋答话,官兵的马队已经到了算命店铺门前。马嘶人喊中,一位十分肥胖的官员从马上跳下,掸了掸崭新的朝廷官服,挺胸凸肚地迈进店门,问:“此处是姜子牙的店铺?”
姜子牙慢慢站起身,迎过去答道:“不错,正是姜某的店铺。”
那官员微微一笑,问:“听说你是活神仙,那你算算我是谁?”
姜子牙也微微一笑,回头对坐在桌旁的乌仙和辜江洋说:“你二人在此分散我的精神,请到门外去。”
那官员一指乌仙,说:“她是巫婆乌仙,对吗?她不要走。那孩子嘛,随便。”
辜江洋瞪了那官员一眼,向门外跑去。姜子牙打量着那官员,说:“请大人向前走五步。”
那官员向前走了五步。
姜子牙又说:“请大人后退五步。”
那官员后退五步。姜子牙从头上的官帽一直打量到那官员的脚上,说:“请大人原地转上三圈,慢一点儿。”
就在那官员转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辜江洋唱儿歌的声音,那里有姜子牙需要知道的信息,他用心地听着:
打大雷,
刮大风,
刮来一只痱子虫,
长痱子,
痒心中
……
那官员转完了,姜子牙双目盯着他说:“大人让我算算您是何人?”
那官员得意地说:“恐怕算不出来吧?我知道,十个活神仙有八个是骗钱的!”
姜子牙装出生气的样子,说:“慢。大人不能这样讲。你以为我没有算出来吗?”
那官员瞪大了眼睛,说:“好,那你说,我姓甚名谁?”
姜子牙一指他,大声说:“你——你是费仲,费大人!”
姜子牙算得不错,他正是朝廷要员,纣王宠臣之一的费仲。费仲听了,心中也着实惊奇,无奈地说:“唔,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好了,后会有期。今日来此,并非为你。此来是官府要捉拿巫婆乌仙前去问话。听说她在你处,果然不错!”
乌仙听了,并不惊慌,她好像早有准备。因为她心中知道,这么多年来,她说了朝廷包括天子纣王的许多坏话。有些是打抱不平为民喊冤,有些是故作惊奇哗众取宠。但此时此地,她仍想问个明白:“我乌仙替天说话,你们前来捕我,违背天意。我有何罪,你说清楚。”
费仲“哼”了一声,说:“有人告你,说你曾编过巫歌,咒骂纣王和我商汤社稷。那歌谣是这样唱的:危危危哇危,人欲死,山将毁,鸟兽亡,草木催,天意难违背……”
乌仙听后,哈哈大笑,说:“那是天意,我只是用嘴替天讲述出来罢了。你们捕我,我毫不在乎。好,走吧!”说着,站起身,迈开步子,出到门外。
费仲命令官兵说:“拿下乌仙!”
那些官兵答应一声,呼啦啦围了上去,将乌仙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押解着离去了。
远处传来乌仙那嘶哑的女巫歌声:危危危哇危,人欲死,山将毁……
那凄凉悲壮的巫歌,随着越走越远的人,渐渐地,渐渐地远去了,消失在那饱含着难以形容的巨大悲哀的天空中。
过了不久,姜子牙就听说,告发乌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申公豹。他正在想办法去救乌仙出狱的时候,从衙门传来了噩耗:乌仙已被乱棍打死,凄苦地离开了人世。
辜江洋看着心情沉重的师父,安慰他说:“师父尽了心,力不能及,也是无奈。乌仙她人已死,师父还是放宽心好。”
姜子牙叹息道:“乌仙唱唱巫歌,遭此大难,真是不该。据说是费仲禀奏纣王,纣王下令抓捕乌仙,置她死地的。这个纣王啊!”
姜子牙说到这儿,陷入了沉思。辜江洋问他:“师父,弟子曾听师父讲过,那纣王曾经是个有作为之人,今日怎么为他叹息?”
姜子牙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见近处无人,便关了店门,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深沉地讲道:“你说得不错。我说过那样的话,也是事实。那纣王身材魁伟,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不仅仪表堂堂,而且天资聪颖,多才多艺,力大无比。这是京城和天下各路诸侯中见过他的人的共同看法。连那当年刚刚十几岁的小姑娘胡仙儿都迷上了他,说除了天子,她不再嫁人。当然,那是戏言。有一次,纣王率大臣们外出狩猎,正在森林中休息,突然从山峰后跳出一只猛虎。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吼叫着,扑向纣王的皇叔比干,比干吓得倒在地上,这时赤手空拳的纣王跳起身子,迎上又一次跃起的猛虎,死死地抱住老虎的脖子,让老虎进也不行、退也不行。那老虎伏在地上积蓄气力,突然跃起五尺多高。纣王就势一同跃起,就在老虎落下想翻倒纣王时,纣王双脚一蹬,竟让那老虎竖立起来,头朝地上倒栽葱摔在下边。老虎的鼻嘴埋在泥里,不大工夫,就被活活憋死了。”
辜江洋说:“唔,要论力气,他是个盖世英雄。可要论良心,他可是个坏蛋!”
姜子牙点着头说:“是呀,他是你的仇人。如果公正地讲,他平定东土、开发南方,也是有战功的。可是世界万物,包括人在内,都是变化的。纣王也在变,他变得越来越残暴,刚愎自用,荒淫腐化,自私狭隘。他父王帝乙立他为太子的时候,曾告诫过他:‘我本意并不想立你为太子,这太子应是你的哥哥来当,你哥哥启(后来的微子启)心地善良。可他是你母亲没当王后时生的,所以众臣反对。无奈,我同意立你为太子,在将来我死后执掌天子大权。受(纣王的小名)啊,我的孩子,你继位之后,一定要顺从天意,勿忘社稷和百姓。如果哪一天你变得一味享乐,迫害百姓,你可就完蛋了。你完了,还不要紧,可是你如若断送了商汤天下,我在九泉之下也要诅咒你啊!’”
辜江洋啐了一口唾沫,说:“纣王他父亲说得有理。我觉得师父讲得也很有理,这纣王渐渐不得人心了。”
师徒二人越说心中越有气,见天色渐晚,便吃罢晚饭,上床歇息了。第二天是三月十五日,早有人在街面上喊:“今日是女娲娘娘诞辰,娘娘庙有庙会,好不热闹!听说天子率三宫六院和众大臣也要进庙祭拜呢!”
姜子牙对辜江洋说:“今日百姓都去逛庙会、看热闹,街面人少,咱们就关门歇息一天。你年少好动,可以去看看热闹、逛逛庙会。桌下钱箱里有钱,你自己取了去用就是。”说罢,便坐在桌旁研读他的兵书阵法。
辜江洋取了些零钱,告别师父,高高兴兴朝娘娘庙跑去。
头几天,纣王上朝,宰相商容启奏道:“吾王万岁。三月十五女娲娘娘诞辰,依先王惯例,天子要降香祭拜娘娘,请陛下定夺。”
纣王听后,说:“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正好我也看看热闹。你等筹办吧。”
瞧,今天一大早,纣王就率领着他的中宫原配王后姜氏、西宫妃子黄氏、馨庆宫妃子杨氏,还有其他嫔妃,在御林铁骑的保护下,来到了娘娘庙。
祭拜时刻一到,鼓乐齐鸣,香烟缭绕,纣王与众文武大臣、王后妃嫔,在大神殿排开,焚香跪拜。
祭拜完毕,纣王等人来到侧殿歇息。纣王忽然从窗户中看到不远处的广场上的拴马桩上拴着一匹枣红大马,十分威风。他微微一笑,仅带一名侍卫悄悄走了出去,让侍卫去牵那马。
侍卫走到拴马桩,伸手就解绳子。马主人拦住问:“您是想要买马?”
侍卫眼睛一瞪,骂道:“你瞎了狗眼?你没看到老子是当今天子的侍卫。我家纣王借你这匹马骑骑,你敢说一句话,老子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马主人一看侍卫的装束,又听说是纣王看中了这匹马,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侍卫解了绳,牵着马,来到庙门附近,将马交给纣王。纣王脱了龙袍,交给侍卫,然后翻身上马,赞叹道:“好马,好马!”说着,猛地给了枣红大马一鞭,那马如同箭离弓弦一样奔跑起来。庙会人多,个个悠闲信步,突然一匹马闯入人群,人们不由吓得个个狂呼乱喊:
“不好啦——快躲——”
“踩死人啦——”
“这是何人,如此无礼?”
人们喊着,躲着,骂着,乱成了一团。纣王眼看着人们的惊恐,眼看着躲不及的人倒在马下,不由“哈哈”狂笑,觉得十分有趣。
这时,辜江洋刚刚来到庙会门口,猛然见一个人骑着大马向外冲来,眼看要踩踏撞倒一位老奶奶和她拉着的小女孩儿,不由大惊失色,喊道:“站住!不得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辜江洋使出了跟师父刚学会的翻腾功夫,忽地拔地而起,抢在飞奔的马前,拉开了老人。辜江洋想,猛拉老人一把,老人拉着孩子会一起躲开。可是,料想不到,就在那一刹那,孩子竟没有拉紧老人的手,倒在了马蹄之下。那马蹄踩着她的脸奔跑过去,女孩连喊叫都来不及就命丧黄泉了。
辜江洋一阵心痛,正想去抱那女孩儿,忽见大批御林军马队浩浩荡荡跑来,从小女孩身上踏过,女孩儿顿时没了人样儿……
原来,大臣们发现纣王骑马而去,急派御林铁骑前来护卫。当辜江洋知道那残暴的骑马人就是纣王时,他咒骂起来:“暴君,不得好死啊!”
纣王一天比一天挥霍无度。他强迫成千上万的奴隶,花了七年的时间,在朝歌建了一座周长三里、高达千尺的鹿台。鹿台上亭阁楼台,巍峨秀丽,无比壮观。登上鹿台,如同登临仙境,极目远眺,朝歌远近,尽收眼底。
纣王在鹿台上看到朝歌远处至邯郸路上还不够壮观,就又下令:“征集奴隶五万人,在那一带建造行宫,行宫旁修造猎场,限期完成。有违命怠工者,一律处死!”
纣王为了换换环境,同时又命令修造了一座规模宏伟的仓库——钜桥,将各路诸侯的贡品与搜刮来的钱粮存放在那里,以供长久享用。接着,又传旨在沙丘开辟了数个苑囿,养了无数珍禽异兽。在华丽的行宫与苑囿修建好了以后,他召集文武大臣,传旨道:“现今天下归一,我商汤基业牢固,万民乐业,天下太平。本王从此称为天王,告示天下周知。”
庙会门前踩死小女孩
纣王自封天王后,更加不可一世。许多有识之忠臣向他进谏,他根本听不进去;而那些奸佞之臣的进言,他却一一采纳。
有一天,大臣费仲启奏说:“臣费仲启奏天王陛下。当今天王圣明,国威鼎盛,万方仰慕。国家昌盛,开支就大,因此,臣以为应向各路诸侯征集钱粮财宝。为了尽快充实仓库,可以选一地点,召集诸属国前来签订协约。”
另一大臣,也是费仲的好友尤浑,也启奏说:“费大人所奏极是。望天王采纳。”
纣王想了想,问道:“你们说,在何地召开这次会议?”
费仲道:“依臣之见,黎地离朝歌不算太远,地盘又比较宽阔,在那里召开会议应是最好。”
尤浑也再奏道:“臣还有建议。各路诸侯,四方属国,有的乖顺,有的刁顽。依臣之见,天王征召贡赋,他们未必个个服从。因此,要用些武力给他们瞧瞧。”
纣王点头,传旨宰相闻仲前来商议,说:“宰相闻仲,你看他们所奏如何?”
闻仲奏道:“充实国库倒也不错,只是动用兵力,恐惹起众属国反感。”
纣王想了想,说:“还是依费仲、尤浑所奏办吧。传旨打造铜戈、刀斧、箭镞、战车,不许怠慢。一月之后,在黎地各诸侯属国会商时,举行阅兵。”
闻仲接旨,忙去操办。一月之后,在黎地聚集了数百各路诸侯与属国王侯,他们看到遍地军营,戈戟如林,无数商王将士整整齐齐排列着。那马,高大雄骏,个个佩戴鲜艳的装饰,金铃玉勒,绣辔珠衔。战车上的勇士,个个头戴金盔,手执铜戈利斧,锦甲宝带,雕弓利盾,威武无比。
各路诸侯与属国王侯,见此阵势,胆战心惊,一一在协议上签约,同意增加贡赋。纣王大喜,请众人狩猎。猎了一天,野兽堆积如山,尸骸遍地,毛血成河。晚上纣王设野味宴犒劳,灯火辉煌,肉香酒美,尽情欢乐。
表面上看,各路诸侯与属国王侯接受了纣王的条件,实质内心并不乐意。一是负担太重,二是他们看到纣王腐化荒淫,无谓地在消耗他们的血汗。于是,下边一片怨声,渐渐地,一些诸侯开始联络起来,准备对抗天王。
黎地的盛会,国力的威武,使纣王得意忘形。他回到朝歌,然后又来到鹿台。面对如此大的宫殿群,他忽然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少什么呢?空空荡荡!于是,他召集群臣,说道:“本王建有鹿台,继有倾宫琼室,只觉空荡,所以想令四方诸侯各选美女百名,充实宫廷,以供役使。不知众臣以为如何?”
老臣商容是当年力荐纣王为太子的重臣之一,此时听了纣王的话,心情沉重。他出班奏道:“老臣商容启奏天王。过去尧舜施德于民,民丰物阜,天下太平。前朝夏桀荒废国政,丧信于民,最后被我商汤祖先灭除,死于南巢。今天王一而再再而三大造宫殿,抢掠民女,已是怨声载道。如今又要天下选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纣王一听,大怒道:“大胆!商容倚老卖老,竟敢妄评朝政,诬诉天子,罪不容赦!本王身为天王,享受人间,理所当然。念你过去有功,此次恕你无罪,还不下去!”
商容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这朝上众大臣因见商容都被斥退,差一点儿获了死罪,谁还敢说话?只有费仲出班,面带笑容,高声禀奏:“天王容禀。小臣费仲以为,天子征召天下美女,并不过分。臣可代天王拟旨,操办此事。征集天下美女,可以选美与荐美相补。选美百名,恐会漏去;以荐美补充,才能尽善。这样,天王宫中美女如云,可为旷古佳话。“
纣王听后,十分喜悦,说:“此事交予爱卿去办,不可延误。”
费仲领旨,谢恩道:“微臣谢恩。陛下放心,小臣绝不会掉以轻心。”
费仲退下朝来,找来了同僚好友尤浑,共同商议天子选美一事。尤浑说:“费大人今日朝廷所奏,虽得到天子称赞,但大臣中多有不服。另外,大规模选美,各路诸侯与众属国恐怕也难听从。圣上愿望甚好,可这样做了,说不定会引起天下大乱。一旦大乱,费大人的责任可就大了。”
尤浑的一番话,吓出了费仲一身冷汗,问:“听尤大人之言,我冒失了。”
尤浑摇头说:“冒失,我不敢说,只是责任太大。办不好,纣王责怪;办好了,臣民责怪。”
费仲为难了,自言自语道:“唉,这件事,想不到会如此麻烦,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都受气;猴子嗑瓜子,里外不是人’!”
尤浑点头说:“的确如此。”
费仲为难了。他愁眉不展地问:“这可怎么办呢?还望尤大人指教。”
尤浑故弄玄虚,咳嗽了几声,慢吞吞地说道:“办法只有一个字,拖!”
费仲不明白,问:“此字怎讲?”
尤浑笑了,解释说:“拖,就是不要忙,慢慢来。选美之事,天子当然着急,但是当今天下不安,四方反叛,此起彼伏,已够天子分心了。再者,纣王有三宫六院,无数美人养在后宫,又不断掠来新人,稍稍拖后,恐不要紧。但拖,不等于停止。停了,你便有欺君之罪。我看,拟好圣旨,请天子点头,然后昭示天下,那就可以慢慢来了。有好的合适美女,隔五差六地献进宫中;如若没有,就稍等等。这样,上边有了交代,下边又不会被逼得狗急跳墙。是为上策。”
费仲听了,认为尤浑说得有理,正要说些感激之话,忽然家人来报:“禀报大人,门外商容商大人来访。”
商容是朝中老臣,备受尊重。费仲一听商容来访,心中打鼓,不知是凶是吉,便问:“还有何人?”
家人答道:“仅带两名随从。”
费仲这才放心,说:“有请。”
他的话音未落,商容已经闯了进来。他满脸怒气,看到尤浑也在这里,说:“你二人过来!”
费仲与尤浑不知商容何意,一齐向商容走近。他们站在商容面前,毕恭毕敬地问:“商老前辈有话请讲。”
商容摇动着白发苍苍的脑袋,哈哈笑了一声,说:“你们听好!”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右手,使足了劲儿,抡圆了,一个耳光打在费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