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时分,方蓁赶着牛车拉着祝鸿云和刘薇年出了凉周县的城门,现在地上已没了积雪,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下午就能到戚县了。
“我看起来很凶吗?”祝鸿云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刘薇年摇了摇头:“若论长相,祝班头杏眼圆唇,怎么都算不上凌厉,若论行事作风,祝班头也是公正公平,在我看来,不凶。”
一个人的证词明显不够,祝鸿云又转头问方蓁:“方班头,你说。”
“我与刘仵作想的一样。”
祝鸿云歪着头越想越不对劲,她道:“要按这么算,沈凌的死还跟我有关系了,我是恶名在外,齐顺白怕我偏听偏信,然后才去杀了人证呗。”
刘薇年听了她的想法,道:“怎么能这么算,要真是说偏听偏信那也该是齐顺白才对,若是他肯多了解了解你的为人,又怎么会酿出那样的惨案。”
方蓁也附和道:“是啊,别想了,下午就能到戚县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就都留在凉周县吧。”
下午酉时,三人到达了戚县城门口。
“祝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刚一进城门,裹着大袄子的秦同安就从茶棚里冲了出来,跑到了牛车前面。
祝鸿云跳下牛车,道:“同安,你怎么来了?”
秦同安撅着小嘴,鼓鼓囊囊道:“祝姐姐你这出去都快一个月了,我每天都很想你的,我除了练功就是在这茶棚等你,都等了你好几天了。”
祝鸿云笑着摸了摸秦同安的脑袋,一个月不见,秦同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眼看着就要和她一般高了。
秦同安挎着祝鸿云的胳膊往回走:“祝姐姐快和我说说,凉周县都有什么好玩的。”
祝鸿云道:“穷乡僻壤,还没戚县好呢。”
“啊?那你们是不是过得很苦啊。”
“差不多吧,反正是顿顿啃野菜窝头。”
“那也太惨了。”
……
这俩人说着话,溜溜达达的走回了衙门,方蓁先驾着牛车带刘薇年回去了,等到祝鸿云和秦同安走到衙门门口的时候,秦时关竟是等在了那。
祝鸿云抬头看了看天,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时关竟然会来门口迎接她?
可是到了秦时关跟前,祝鸿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秦时关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愁,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愁。
“同安你先回去,爹和祝班头有公务要谈。”秦时关虽然是发愁,但对秦同安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秦同安也看出来秦时关的不对,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说罢,她跑进了院子,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鸿云啊,小蓁递回来的信我已看过了。”秦时关又放低了些声音,“禹州军营一事,咱们少掺和。”
祝鸿云听着秦时关这么称呼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想想也是,这只是个称呼而已,何必太在意呢,倒是禹州军营一事确实牵连甚广,那军营定是有心人刻意屯兵,要是真的跟朝廷打起仗来,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秦时关知道祝鸿云的性子,他怕她冲动行事,于是又道:“其实吧,我也不是说不能管,你要是想管的话,你可以以你个人的名义私下去查这个……”
“好,我知道了。”祝鸿云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怕惹祸上身啊,但她现在也能明白秦时关的心思,他有妻子有女儿,他得保证家人的安全。
“那行,我也没别的事了,你这赶路也挺辛苦的,回去歇着吧。”秦时关朝祝鸿云摆了摆手,就自顾自的进门去了。
“云姐,凉周县好玩吗?”祝鸿云刚踏进院子,就遇到了从案牍库回来的良诵。
祝鸿云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跟同安一样,一上来就问我去那好不好玩,我可是去办案的,不是去玩的。”
良诵不以为意:“这两者并不冲突吧。”
祝鸿云道:“不好玩,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瞎传我是女阎王。”
良诵上下打量她一番,呲呲笑道:“形容的倒是挺贴切的。”
祝鸿云懒得跟他打闹,冲他翻了个白眼就回屋去了。
这一趟凉周县的案子,才真是让祝鸿云重新认识了破案时细节的重要,在这个重人证轻物证的年代里,多少冤假错案都出自人口,如果不是刘薇年那张精细的验骨图,可能到最后白骨案真的会以他杀结案,周词含冤入狱,凉周县百姓无药可医,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啊。
祝鸿云想,要是像刘薇年这样精益求精的仵作再多一点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好人蒙冤受屈,也可以再多一些像方蓁那样百折不挠的捕快,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犯人逃跑了,又或者是再多一些明察秋毫的审理官,这样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屈打成招了。
可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要实现这些真的太难太难,现在她也只能是管好自己,让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吧。
祝鸿云拿出了柜子里那两本《五洲洗冤录》,她觉得这作者应该也是哪个衙门里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案件,她一开始的断案技巧还都是从这话本子上学的呢,虽然后来发现,这话本子的断案技巧有些不靠谱,但好歹也算是把她领进门的师父,她还是挺想感谢这位作者一番的。
只是她以前光顾着看内容,竟是连作者叫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再翻这本书,上面却是没有一处写着作者的名字。
这本书到底是谁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