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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拒草诏祸灭十族 杀旧臣惨不忍睹(1 / 1)


建文帝闻镇江失守,非常焦虑,只得召方孝孺商议。

方孝孺道:“现在将帅临阵退却,军心低落,应速斩李景隆,以励军心!”

建文帝不忍道:“景隆忠于朝廷,虽丧师惨败,朕何忍诛之?!”

可是,朝廷大臣听了方孝孺的话,也以为李景隆误国。李景隆上殿,他们各举象笏,没前没后地乱击,把李景隆打得头破血流。

建文帝喝道:“住手!朕未下旨,尔等反了吗?!”众臣这才停手。建文帝又道:“李景隆,你看国家至此,有何法挽救?”

李景隆俯伏丹墀,战战兢兢,叩首不已,到最后才道:“以罪臣看,只有议和。”

建文帝听了,连声叹息,良久方道:“唉,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朕派你与兵部尚书茹瑺,再到燕营议和。”

李景隆与茹瑺领旨,离了朝廷往燕营议和。

此时,燕营已扎在京畿。李景隆与茹瑺到燕营大帐,见了燕王伏地叩头道:“臣李景隆、茹瑺叩见大王千岁!”

燕王冷笑道:“公等来此何干?”

李景隆连连叩头道:“奉主上命,特来乞和。千岁准和罢兵,愿割地南北分治。”

燕王不待李景隆说完,即道:“我从前未有越轨举动,却遭无端加罪,削为庶人。公等身为大臣,未闻替我解释求情,现在反来做说客吗?我现在要土地何用?况且,现在割地何名?皇考明明已给我燕藩,却由奸臣拨弄,下诏削夺去了,不然何有今日?!必须交出奸臣,我才罢兵。天日在上,决不食言!”

李景隆、茹瑺见燕王恨恨之意难消,不敢复言,叩头退出,回京复旨。

建文帝闻燕王不准和,更加忧急。他知道燕王志在神器,即使杀了齐泰、黄子澄,也不见得息兵。于是,他又让李景隆去试探燕王态度,就说罪人齐泰、黄子澄已经贬谪流放,但都在逃,等拿住后即交给燕王处治。

李景隆面有难色,建文帝即诏在京的安王朱楹偕李景隆同去。

燕王听说朱楹来了,便开营门迎接入内。安王朱楹和李景隆将建文帝的话对燕王讲了。

燕王道:“楹弟以为皇上的话,是真是假?”

朱楹心知燕王不可骗,又不能讲实话为难道:“四兄明鉴,你的看法错不了,不必问弟了。”

燕王道:“我此来,只欲得奸臣,全无他意。”说罢,便设酒宴款待。

宴罢,朱楹离开燕营后,觉得不好向允炆交代,只好不辞而别,回他的藩地去了。李景隆不敢跑,硬着头皮回报建文帝。

听了李景隆的讲述,诸臣才知议和无望,有的道:“常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燕贼逼京,京城危险,天子龙体应效唐玄宗、宋康王,暂离京城,以避燕贼锋芒。”有的道:“皇上到了一个安全地方,也好调兵遣将!”

方孝孺独排众议,奏道:“京城国之根本,岂能轻弃?!城里尚有精兵二十万,城高池深,粮食充足,足以固守。只要拆除城外民居,伐尽城外树木,驱民运木入城,令燕军无可依据,这样坚壁清野,燕逆将不战自走!”

建文帝依计而行,令民拆屋伐木。时方盛暑,居民不愿拆迁,南军就纵火焚屋,大火连日不息。不日便将城外房屋拆光、烧光,将树木伐净。

方孝孺又奏道:“可令诸王守城,使燕逆投鼠忌器,不敢强攻。这样,城内就安全了。”

建文帝依方孝孺之奏,就命在京的谷王、伊王等诸王率兵民分段防守。

齐泰、黄子澄欲出京到南方募兵,建文帝怕他们走了,万一燕王向他追讨,无法搪塞,因此犹豫未决。但是,齐泰、黄子澄未待建文帝批准,便自去了。齐泰奔广州,黄子澄奔苏州。

建文帝知道齐泰、黄子澄私自出京,叹息道:“祸因他们而起,如今事如此,他们竟弃朕远遁了!”说着,懊丧不已。

正叹息,忽有黄门官报:“燕军已到城下了!”

建文帝一惊,焦急万分,急召方孝孺问计。方孝孺道:“臣亦无法,只有坚守待援,万一不济,只有为社稷而死。”

建文帝听了方孝孺之言,更加惶急。正在无可奈何时,御史魏晃踉跄趋入,奏道:“左都督徐增寿密谋欲为燕逆内应。”

建文帝一怔,但又想:“徐增寿是中山王徐达之子,魏国公徐辉祖之弟,父兄皆大明忠臣,他不可能叛朕附逆呀!”这样想着,便犹豫不决。此时,又有一大臣入内奏报徐增寿欲反。

建文帝这才信了,大怒道:“想不到徐增寿是无父无君之人,快拿来见朕!”

虎贲将军领命,带一队羽林军到左都督府,捉了徐增寿带到殿上。

建文帝指着徐增寿道:“先皇待你徐家不薄。朕也不曾薄待你,委以左都督重任,想不到你竟无父无君,响应燕逆,甘当乱臣贼子,你可知耻知罪吗?!”

徐增寿冷笑道:“哼!你朱家有天下,是谁的功劳?是我父亲和那些开国功臣。你祖父竟将那么多开国功臣全杀了,连他们的老幼都无辜而死。我父亲是他同乡、同学、朋友和亲家,也被逼死了,还说待我家不薄?!”

徐增寿为什么欲为内应?原来这是道衍临回北平时,留给燕王之计。道衍让燕王写信给徐辉祖、徐增寿兄弟,激他们反对软弱的建文帝。徐辉祖谨慎,怕丢了魏国公之爵位,未敢行动。徐增寿年轻好激动,又与姐夫燕王感情素厚,知燕王有反建文帝之志,于是想做燕王内应,推翻建文帝。

徐增寿说罢,建文帝怒不可遏,抽出佩剑,把徐增寿砍死在殿堂上。

建文帝怒尚未息,忽然翰林院编修程济跑入殿中,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燕军已入城了!”

建文帝杀了徐增寿,意志坚定了些。他不信燕军会来得这么快,自语道:“为什么他们来得这么快?莫非真有内应吗?”

程济道:“京中诸王和李景隆等,开了金川门迎接燕王,所以京城被陷。”

建文帝愤然流泪道:“罢!罢!罢!朕并未薄待这些王公,为什么他们竟如此负心?朕真无话可说!”

程济道:“万岁,不要惆怅,我朝不乏忠臣。御史连楹,假装叩拜燕王马前,欲刺燕王,不幸独力难成,已被杀死。”

建文帝道:“有此忠臣,悔不重用。朕已知过,不如从孝孺殉了社稷吧!”说罢,就要抽剑自刎。少监王钺在侧,忙跪地奏道:“万岁不可!臣有话说……”

建文帝问道:“你有什么话?请讲!”

王钺道:“从前高皇遐升之时,曾留有一箧,付与掌宫太监,并嘱咐他道:‘子孙若有大难,可开箧一视,自有方法’……”

程济插口道:“箧在何处?”

王钺道:“藏在奉先殿左侧。”

程济道:“大难已到,快取先帝遗箧一看。”

建文帝立即命王钺带人去取箧。王钺带了四个太监出殿。

顷刻,王钺领着太监抬了一个大红箧进殿。

这箧是木质的,四周全用铁皮包着。锁心灌了生铁,锁不能开。大家着急。建文帝以为箧内定有可以退敌的良方,命王钺取来大铁锥将箧敲开。

谁知铁箧被大铁锤敲开后,却使建文帝大失所望。箧里既没有退敌的锦囊妙计,也没有可以制敌之良器。里面只有三套僧衣、三张度牒。三张度牒上的名字,一叫“应文”,一叫“应能”,一叫“应贤”。除此,并有剃刀一把、白银十锭及朱书一纸,纸上写着:应文从鬼门出,余人从水关御沟出,薄暮可会集神乐观西房。

建文帝见了这些物件,心中明白了,叹息道:“命该如此,我还有何话可说!”不过,他想必须对后宫有个交代,就让众臣稍待,自己直入后宫。

建文帝仁柔,后宫诸妃均对他表示情深,连宫女听说大势如此,也都愿从他而死。

建文帝劝她们道:“我不死,众卿也不要死。我们也许不是永诀,望众卿保重!”说到最后,竟变成了哭声。

建文帝一哭,诸妃再也控制不住,个个泪水潸潸,襟袖皆湿。建文帝正与众妃泪眼相对、难割难舍之时,忽然一个老道士飞身越过宫墙进来。

人到命危,自然胆大。建文帝问:“你是谁?越墙进宫,想干什么?!”

那道士道:“贫道袁珙,是燕王军中的副军师。”

建文帝道:“朕听说你们军师算无遗策,莫非派你加害于朕!?”

袁珙道:“非也,军师已回北平,不在军中。军师临行对袁珙有密嘱,要袁珙来劝陛下不要轻生,不要恋位,并让我给你指条脱险道路。”

建文帝惑然看着袁珙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朕?”

袁珙道:“恻隐之心而已,别无他意。我们与你无仇,夺你天下是为天下苍生安定,非为杀你。不要延误了,你快走!”

建文帝这才不再迟疑,对袁珙道:“朕把命交给你,你日暮后在神乐观西房等朕。若真想救朕,就指一脱险之路;想捉朕去邀功,亦任凭你。”

袁珙道:“袁珙一定在神乐观候着陛下。”说罢,飞身上房而去。

建文帝出后宫,来到大殿。群臣正等得着急,见建文帝出来,均围过来。

建文帝道:“朕诸事毕,给朕改装吧?”

程济即取剃刀为建文帝剃了发。户部大臣杨应能,因名字与度牒同,愿与建文帝同走,也剃了发。监察御史叶希贤道:“臣名希贤,宜把应贤的度牒给我,让我也随皇上出家。”于是也把发剃了。

三人脱了衣,摘了冠,换上僧装,藏好度牒。建文帝回望着宫殿,两眼清泪盈睫,举头沉思良久,轻声道:“不意这样好的宫殿,竟丧在我手——焚化了吧!”

内廷侍卫举火焚宫,宫内一片惨叫之声。建文帝大哭一场,便欲动身。他身边五六个大臣伏地大哭,齐声道:“臣等无能,致君受辱,臣等愿与圣上在一起!”

建文帝很感动,流泪道:“尔等如此忠于允炆,允炆甚感激。只是人多不便出走,尔等各自求生去吧!”

御史曾风韶牵住建文帝衣襟道:“臣愿一死,报陛下之恩!”建文帝怕群臣依恋,延误时间,也不及回答曾风韶,就转身走了。

鬼门在太平门内,是内城一个矮洞,外通水道,仅容一人出入。建文帝伛偻先出,随去之人也陆续出门。门外正有小舟等着——大概是朱元璋早有安排。舟中有一穿道袍老人叩头口呼万岁,催促上舟。

建文帝问他姓名,他答道:“臣名王升,乃是神乐观住持。”又道,“太祖皇帝有密诏,让神乐观日夜备舟候此。”

建文帝惊叹太祖皇帝有如此妙算,不禁唏嘘不已。王升又催促建文帝与随去之人登舟。舟随风驶,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神乐观。王升把建文帝等引入观中。袁珙早已经来了。等了一会儿,杨应能、叶希贤等人也来了。

杨应能、叶希贤等人是从御沟来的,见了建文帝跪呼道:“万岁,臣等护驾来迟!”

建文帝含泪道:“我已为僧,此后应以师弟相称,不必行君臣之礼了!”

他们哭着答应道:“是。”

兵部侍郎廖平道:“大家随万岁出走,本是一片诚心,但随行之人至多不过五人。剩下的都远远跟着,有事即去援助,不知好不好?”

建文帝点头称是。

袁珙道:“我知城内布防情况,可引你们走出险地。”

建文帝点头。大家休息计议了一会儿,就随袁珙离了神乐观,向南去了。

诸王及李景隆打开金川门,迎入燕王。燕王率大军直奔皇宫。魏国公徐辉祖抵抗了一阵,率兵走了。燕军长驱入宫,未遇阻拦。

文武百官,多数迎谒燕王马前。燕王接见百官毕,立即骑马去监中看望周、齐二王。兄弟三人见面相对涕泣,伤感了一阵,随即并辔出了监门。

燕王召集百官议事。兵部尚书茹瑺先至燕王御前谢罪,并说:“请大王登基!”

燕王不理,问道:“少主何在?”

茹瑺道:“皇宫着火,臣想少主必定晏驾了。”

燕王佯装蹙额道:“我无端被难,不得已起兵自救,意欲效法周公,名垂后世。不意少主不谅,轻生捐躯。我已得罪天地祖宗,哪敢复登大宝?请另选才德兼备的亲王继承皇考大业吧!”

茹瑺又顿首道:“大王应天顺人,何谓得罪?我等百官均愿大王继统,请大王勿负众望!”他未说完,一班大臣都俯伏在前,黑压压跪满一地,齐声道:“天下系太祖的天下,殿下系太祖的嫡嗣,论德论功,均应登大宝。”

燕王欲答应就位,但想到道衍的嘱咐,又推却道:“孤王只欲起兵诛奸臣,倘就大位,天下人岂不误以为孤王觊觎神器?尔等不是陷孤王于不义吗?!”说罢,固辞不已。

群臣知道燕王是在假推却,仍然跪地不起。

燕王道:“明日再议吧!”

第二日,群臣写了劝进表,又找了父老百人,跪地劝进。燕王命扶起百姓,动身入城。编修杨荣迎谒道:“殿下今日是先谒陵呢,还是先即位呢?”

燕王想了想道:“因奸臣所阻,皇考驾崩之时,孤王未得送葬,请引孤王至皇陵!”于是,众人陪同去谒皇陵。

燕王谒陵毕,暗想:“道衍军师说,不践起兵檄文,就是不到火候。草草即位,会人心不服,皇位不稳。即位不急,须等到火候。”于是,一面令诸将严密守城,一面悬赏通缉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

入城以来,燕王遵道衍嘱咐,安抚军民,抚慰王公大臣。

过了几天,捷报传来:南方各路皆平;徐辉祖、梅殷等均不再抵抗;齐泰、黄子澄等皆获。文武百官又称贺劝进。燕王觉得火候到了,便召集诸王公大臣道:“自孤王进京,诸王及群臣合词劝进。怎奈固辞不获,只得勉循众志。希诸王、大臣与我协力同心共济社稷,以福万民。”

诸王及百官唯唯听命,并扶燕王即皇帝位。

燕王即位,下令清宫三日。他心中怨恨允炆,将诸宫人、女官多半杀死。

燕王召见曾得罪允炆的宫人及太监,询问允炆尸体在哪里?因烧死多人,肢体残缺,面目全非,宫人、太监谁也不能证明哪个是建文帝。有个宫人指着马皇后宫中的一具尸体道:“奴婢似见焚宫前,建文曾在这里,这具残骸一定是他。”

燕王命人从灰烬中把残骸拨出。那尸体满身焦烂,四肢残缺,辨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惨不忍睹。燕王也装作凄然道:“痴儿,痴儿!为什么这样呢?”

此时,翰林侍读王景在侧,燕王问他建文帝如何埋葬,王景道:“皇上在位而亡,当以天子礼葬之,才合制。”

燕王不愿,但想起道衍的话,便点头允诺。

于是,以天子礼葬了这具残骸。埋葬毕,忽有一人满身缟素,在皇宫前伏地大哭建文帝,声震宫阙。

燕王在宫中听见,大怒,即令武士擒进。燕王一看,认得是方孝孺,不由态度转和道:“方孝孺,你好大胆量,朕正要拿你,你却自己前来送死。”

只因道衍临别时,曾嘱咐燕王定鼎之后不要嗜杀,否则恐伤人和。他特别嘱咐道:“方孝孺乃华夏人望,品格方正,如有抗忤,亦不要降罪。”因此,燕王本来盛怒,欲对敢哭允炆之人不问即诛。可他见是方孝孺,就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威胁话,迫其转变。

可是,方孝孺却昂首大声道:“纲常大乱,斯文扫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燕王道:“你愿死,可是朕偏要让你活着!”燕王知道方孝孺一时不能转变,便吩咐武士先押方孝孺入狱。

第二日,燕王命方孝孺门徒廖镛、廖铭入狱劝方孝孺归顺。

方孝孺怒斥道:“你们跟我数年,难道尚不知大义吗?!”

廖镛等被骂回,燕王仍不生气。

不几日,燕王欲写即位诏书颁布天下,廷臣一致举荐方孝孺。燕王召方孝孺。

方孝孺仍身穿缟素到大殿,大哭建文帝不已。

可是,燕王不怪,走下龙椅劝慰道:“允炆已死,先生不要自寻苦痛。朕也很哀痛。朕进京来,原来只是欲效周公辅成王。”

方孝孺诘责道:“成王安在?!”

燕王道:“他自焚死了。”

方孝孺道:“何不立‘成王’子?!”

燕王道:“国家安定,须靠能治国的成年人,立个孩子,对国家不利。”

方孝孺道:“何不立‘成王’弟?”

燕王语塞,红了脸,许久才道:“立谁为君,此朕家事,先生不必管。”

方孝孺还要诘责,燕王示意内侍把纸笔递给方孝孺,婉言道:“先生一代儒宗,今日朕即位颁诏,烦先生起草,幸勿再辞!”

方孝孺掷笔于地,且哭且骂道:“要杀便杀,诏不可草!”

方孝孺当着文武百官如此顶忤燕王,燕王脸面无存,不由怒道:“顽固儒生,即使你不怕死,也不顾九族吗?!”

方孝孺厉声道:“你便灭我十族,我诏也不能草!”说至此,俯身拾笔在纸上大书“燕贼篡位”四字,掷于燕王道:“这便是你的即位草诏!”

燕王见了,气得脸色立变,扶案而起,怒视着方孝孺道:“你敢呼朕为贼吗?好……”立刻对近侍道,“用刀撬开他的口!”

近侍领命,用刀撬开方孝孺之口,刀创到耳,缟素之衣被血染红。燕王仍恨恨道:“先把他收监,让他亲见十族惨死!”此时,燕王已失去理智,全忘了道衍的话。他下诏逮捕方孝孺十族(九族加朋友、门生),计八百七十三人,一律杀死。杀了这些人后,燕王又命将方孝孺牵出至聚宝门外,处以极刑。

燕王杀了方孝孺十族,气犹未泄,适齐泰、黄子澄先后被解来。燕王让带到殿上,亲自审讯。二人俱言削藩是为国家和宗社着想,抗辩不屈。燕王大怒,同时处以磔刑。

兵部尚书铁铉,也被捕入京,带至殿上。他毅然背向燕王而立,燕王强令他扭头一顾,铁铉终不扭头。

燕王恨恨道:“你倔强,看我有法治你。”于是,命近侍将他耳鼻割下,叫人炒熟端来,塞入铁铉口中,问道:“肉味可好吃?”

铁铉大声道:“忠臣孝子肉,怎么不好吃?!”

燕王益怒,下令就在殿上将他处以磔刑。铁铉至死骂不绝口,燕王愤甚,又命将碎尸投入油锅中炸为焦炭。

户部侍郎卓敬,右副都御史练子宁,礼部尚书阵迪,刑部尚书昭暴、侯泰,大理寺少卿胡国,苏州知府姚善,御史茅大芳等,都被罗织罪名,陆续被捕。他们不屈,都惨死于酷刑。同时,还祸及九族。

先后死难的建文忠臣有百多人。

东湖樵夫,姓氏不传,每日负柴入市,口不二价,惊闻建文自焚,竟伏地大哭,弃柴投湖而死。

左佥都御史景清,素有名望,燕王令他留任。他欣然受命,也随百官奉承燕王。别人讥笑他言行不一,他也不在意。两月过后。他以为燕王对他不再提防,想刺燕王。

一日,燕王临朝,突见景清长衣而入,有些起疑。朝散后,景清忽奋跃上前,持匕首行刺。燕王即命左右将他拿下。

燕王怒斥道:“你好大胆!”

景清慨然道:“欲为故主报仇,可惜不能成事!”

燕王大怒,道:“你敢行刺朕,看我剥你的皮!”立即命令刽子手,在金殿上剥了景清的皮。景清将口中之血喷出,直溅燕王御衣,至死骂不绝口。

燕王怒甚,将其躯体肢解,悬皮于长安门,后又诛灭其九族。

自是建文旧臣,除归附燕王者外,死的死、逃的逃。魏国公徐辉祖,与燕王为郎舅亲戚,燕王不忍加诛,亲自召问。

辉祖垂泪,一言不发。燕王就命法司审治,迫他引罪自供。辉祖仍一言不发,只索笔写了“父为开国功臣,子孙免死”数字。

燕王看了大怒,但想到他是元勋后裔、国舅至亲,不好加刑,便削爵勒令归家。

燕王处理了徐辉祖,又想到驸马梅殷还驻兵在淮上,便迫令他的夫人宁国公主咬破手指,写信让其归来。梅殷得书大哭,问使者建文帝下落。

使者道:“有人说建文帝已自焚,也有的说他已逃走!”

梅殷喟然叹道:“君如不死,我就不死等待少主回来。”这才与使者一起回到京城。

燕王闻梅殷到,下殿迎接道:“驸马劳苦了!”

梅殷道:“劳而无功,徒自汗颜。”

燕王默然,心中很是不乐,暗道:“这样不识时务,等我慢慢设法处置你。”但是此时不便加罪,便令其归宅与宁国公主团聚。

燕王始终怀恨允炆,于是下诏凡建文帝所留政令条格,一概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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