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的离间计失败了,只好让建文帝下诏催盛庸进军伐燕。
此时建文帝又从南方招募了十几万军队,统交盛庸调拨。盛庸手下又有了几十万大军,兵力尚可与燕军匹敌。只是因燕军烧了沛县军需船后,扼制了漕运之路,故不敢进军。为此,盛庸焦虑异常。
后来,盛庸想出了一个调回燕王大军之计,于是,传檄给大同守将房昭,令他引兵入紫荆关,占据易州(今河北易县)西水寨,窥视北平;又派人到真定,令平安从真定出兵,攻打北平。
燕王这时正在大名,得到情报之后,他按军师道衍之计,派朱能前去截击平安,自己则亲率大军去打房昭。
房昭被燕军围在易州,多日不能突围,于是派人向真定乞援。道衍算定真定南军必去援助房昭,便在齐眉山下设伏。
真定援军走到齐眉山下,忽听金鼓大作,两旁冲出无数燕军。真定军大惊,立刻乱逃乱窜,被燕军斩杀无数。
房昭知援军被歼,自度势穷援绝,难以固守,只得弃寨突围。燕军截杀了一阵,房昭逃往大同。
平安这一路军,走到半路,也中了朱能的埋伏,退回真定。
燕王得了许多辎重,回到北平。
建文帝屡闻败讯,无计可施。忽然想起太祖临崩,曾有遗嘱委托梅殷,要他力扶幼主。他只得有病乱投医了,即召梅殷入朝商议军事。
梅殷是汝南侯梅思祖之子,通经史,善骑射,娶了朱元璋之女宁国公主为妻,素得朱元璋宠爱。朱元璋弥留之际,梅殷也在身侧,太祖嘱咐他道:“诸王强盛,太孙稚弱,烦你尽心辅佐,诸王如有犯上作乱,应为朕出师讨罪。”梅殷顿首受命。
梅殷奉诏入朝。建文帝提起太祖遗言,说明燕王反意,要他领兵遏阻燕军。梅殷道:“国难当前,我愿为国捐躯,抗拒逆贼!”
于是,建文帝命他出镇淮安,募集淮安兵驻守淮上,防扼燕军。
宁国公主是燕王姐,她知燕王叛变朝廷,致书责燕王,说他不该违背太祖遗训,忘记君臣大义。
燕王看了宁国公主的信,付之一笑。
建文帝令梅殷镇守淮上,心里稍安。他早听说很多太监不法之事,忙中偷闲想整治一下吏治。
明朝自朱元璋始,常命太监出使外省。外官想结交这些宠宦,多有奉承,因此这些太监钦差,格外骄横,所到之处,恣肆侵暴百姓,致怨言四起。建文帝对这些太监钦差很恼恨,只是因形势严峻,只得将太监种种不法之事放在心里,无暇整治。此时,他晓谕臣民,任何人均可上奏朝廷,揭露宦官种种不法。他又给地方官下旨,将太监钦差在外省收受贿赂、侵凌百姓之事奏报;严令各级官吏对犯法太监依法惩治。
太监们对建文帝怨愤。有一个叫崔果的太监惧罪,逃出宫外,直奔北平去见燕王。
崔果对燕王报告道:“京城之军已全部调出,以拒大王千岁,现在京城空虚,大王千岁应赶快派兵攻打。”又说,“我等渴盼大军解救我等倒悬之苦。”接着,又献攻城之计,并告他们的接应办法。
燕王大喜,欲出兵直取南京,便和道衍商量。
道衍道:“崔果的攻城之计,未必可取;靠那些宦官接应,未必可靠。但是,乘京城空虚,直攻南京却是上计。大王既想赶建文下台,这样频年用兵,何时得了?早该直趋南京,临江一决。”
燕王道:“南京并不难攻,但占了南京,也仍有朝廷四镇之兵攻打我们,恐难站稳脚跟。”
道衍道:“大王若取代了建文,号召天下,则名正言顺。那时大王再展宏图,治天下以惠万民,自然四海归心。到那时,虽存伪朝四镇之兵,也不足畏,我们集全国之兵力,以顺伐逆,还有谁敢抗拒我们而自取覆灭呢?!”
燕王大喜道:“孤王能得师傅,是天赐我成功。孤王有今天,师傅功劳第一。孤王若取天下,必重封师傅!”
道衍道:“道衍没室没家,要封赏有何用?道衍保大王,是望大王能利天下苍生啊!道衍不要大王封赏,只要大王将来赐惠天下万民。”
燕王道:“师傅心中无私,所忧在百姓,很让孤王感动。孤王若登大位,绝不敢忘天下苍生!”
道衍道:“战争之事,受各种因素制约,情况瞬息万变。今攻京城胜败难料,为了使大王退有所据,臣愿与大世子留在北平,以便把北平经营好。将来一旦占了南京,北平便可作为兵强民富之区向全国展示。万一攻南京不下,我们也可以北平为根据地,与朝廷分庭抗礼,隔江而治。”
燕王道:“师傅思虑缜密,有师傅经营北平,孤王出军,无后顾之忧了。而且,师傅这么大年纪,孤王也不忍让你再随军忍受风霜之苦了。”
道衍道:“军情复杂,望大王多留心,臣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的处理方法陈于大王,望大王参考。”接着,就详细讲了遇到什么敌人、什么情况、什么地形以及要怎样处理,等等。
燕王道:“孤王谨记,师傅放心。”
道衍道:“臣有一事相求,请大王允诺。”
燕王道:“师傅请讲。自师傅随孤王奔波至今,师傅之言,孤王无不从,何需用‘求’字?”
道衍道:“道衍这是恐怕大王为难,不肯答应。”
燕王道:“师傅尽管讲就是,无论什么事,孤王无不答应。”
道衍道:“我们所谓奸臣者,乃是明之忠臣,希大王明了旌忠斥奸之意。得国之日,对忠于建文之臣,勿多加屠戮。”
燕王没说话,许久才道:“师傅对忠臣的理解太宽了吧,我谓忠臣,忠我之臣也。如师傅、张玉等是,忠允炆之人,孤何能旌?若旌此类人,岂不是奖励反我?!”
道衍道:“大王,臣对忠臣之理解并不宽。其实忠奸的分界,不在以谁为界,也不在成败,而在其行是为民还是为己,是善还是恶,是非还是是。所以越以伍子胥为忠臣,元以文天祥为忠臣。如方孝孺等,虽保建文,实忠臣也,希大王护之。”
燕王想了想,点头道:“遵师傅之言就是了!”
于是,燕王誓师,率四十万大军择日出发。燕军一路驰突,势如破竹,所向无阻,连陷东平、济阳诸州县。
建文帝闻警,非常惊慌,命魏国公徐辉祖驰援山东。
辉祖星夜前行,听说都督何福大获全胜,平安也在北阪胜了燕军,心下大慰,便急驱军至齐眉山,与何福合阻燕军。
此时,燕军也至齐眉山,两军激战,自午至酉,不分胜负。
燕军骁将李斌正率众冲击南军,忽被流矢射中马首,马倒被杀。此时,徐辉祖驱一股亲兵冲上来,突入燕军阵中,无人敢挡。
原来,徐家本武术世家,其亲兵精武术。这股亲兵,刀剑翻飞,威力很猛,燕军气丧,随即退散。
徐辉祖驱兵追杀,燕军大败,退走数十里,方敢停住安营。这一仗,燕将死了李斌、王真、陈文三人,损兵数千。
燕军众将请燕王回师休整,伺机再动。燕王道:“兵事贵气,有进无退。稍稍失败,何至于退兵?!公等只看目前,何识大计!”说罢又道,“诸位欲渡河北归者,请站在左边;不愿北归者,站在右边!”
众将闻言,迟疑了一会儿,开始移动位置,结果多数站到左边。
燕王怒道:“尔等既不愿南行,任从自便!”
朱能见了,调停道:“诸位没听说过汉高祖遗事吗?汉高祖十战九败,垓下一战,终有天下,今我军尚胜多败少,如何便生退心?”
诸将尴尬无言。燕王见将士情绪低沉,几夜衣不解甲、夜不安寝。
燕军厌战的消息传出后,南军诸将非常高兴。京中大臣听到这消息,都以为燕王难违众意,必然遁回北平。众臣还说京师不可无良将镇守,应召魏国公回京。
建文帝听众臣所议,召徐辉祖回南京。
辉祖一退,何福势孤。燕王得知辉祖回京的消息后,喜道:“允炆调回徐辉祖,分明是舍弃何福之军了!天予不取,是一种罪过,我们要乘机灭掉它!”
燕王想起道衍临别嘱咐,便派朱荣、刘江等将,率轻骑截了南军粮道,毁了何福水源。
何福军中无粮、无水,支持不住,只得移营灵璧。
燕王断定何福必然移营,便在中途设伏奇袭,杀何福军数千。燕王又探知灵璧缺粮,必有南军送粮,于是又设伏劫粮。
平安运粮赴灵璧何福营,率马步兵六万为卫,令粮车居中,陆续进发。将到灵璧,突然一声炮响,两侧均有燕军冲出,夹击南军。
平安慌忙下令抵敌,自己舞刀纵马,砍杀燕军。但燕军人多,前仆后继,战了半日,未能退敌。平安便命弓箭手放箭,一阵箭雨射倒燕军百余名,燕军始稍退。平安方欲驱粮车前进,忽见燕王督军亲至,来势很猛,一时不及拦阻,被燕军横冲入阵,把运粮军截为两股。
平安大急。正危难之时,幸亏何福闻知平安到来,前来接应,才使粮车未被劫去。
平安、何福合击燕军,酣战多时,燕王突然率兵退出。
平安、何福以为燕军退了,不用再防范,便慢慢押着粮车前往灵璧。行约数里,天色微昏,暮霭四合,野景苍茫。前面丛林参差,浓密错杂,辨不清枝干,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见到这情形,平安一怔,对何福道:“这里隐伏危险,军队应小心行路,谨防敌人突袭!”
何福道:“平将军,你太多心了!燕军的伏军已经退了,怎会还有埋伏?”
平安道:“燕军有道衍出谋,行动诡诈,神出鬼没,此处情况险恶,还是小心些为好。”
何福道:“平将军说得对。常言‘小心不多余’,我们就去传令,小心行军。”
可是,还没容下令,突然一声炮响,震得南军将士心虚胆悸。
随着这声炮响,林间钲鼓齐鸣,喊杀连天,千军万马冲杀而出。
南军猝不及防,立刻被冲得七零八落。此时南军被炮声、呐喊声、钲鼓声,吓得东藏西躲。他们不知林中还有多少人马,谁也无心恋战,竟乱窜乱逃起来。
平安、何福都是勇将,他们遇险不惊,放马冲入燕军,舞动大刀,寻敌格杀。一时间燕军逢者即伤,挡者即亡,他们所到之处,燕军纷纷后退。
平安、何福正在扬威,突然驰来一名年轻燕将。这燕将骁勇无比,带着一队燕军,挡住平安、何福。这年轻燕将不是别人,正是燕王二世子高煦。高煦率兵截住平安、何福,其他燕军追杀溃散的南军去了。
平安、何福奋勇抵挡高煦。此时,燕王又率燕军杀来。平安、何福见难保粮车,自知恋战无益,便带着残军夺路逃了。
平安、何福逃到灵璧。他们的粮车尽失,还伤亡万余人、战马三千多匹。南军个个唏嘘,颓丧极了,只得在灵璧闭寨坚守。
当夜无事。第二日,南军众将商议行止。平安道:“灵璧营中,粮草已尽,大军不能复留,我们必须移军别处。”
何福道:“移军是势所必然,可是我们到哪里去呢?”
大家都不知该到哪里去好,只是哀叹。最后还是平安道:“既然大家都认为该移军,我倒有个去处,大家商量可不可去?”
一将领道:“平将军请讲!”
平安道:“汝南侯梅殷,现屯四十万大军于淮上。我们到淮河两岸筹粮,也可以和梅军有照应。”
何福道:“到淮河两岸筹粮,一可扼制燕军,二可与梅军呼应,这样甚好。只是燕军在窥伺我们。我们营盘分散,若不一齐移营,必被敌人发现;若被敌人发现,我们必被截杀。”
平安道:“这好办。只要我们定一暗号,统一行动,即使敌人发现我们移营,我们也已到了路上。敌人若追,在路上战斗,那就难知谁胜谁负了……”
大家都同意平安说的办法。于是,规定了暗号,准备行动。
不想,这暗号被燕军的暗探探去了。这次燕军南征,虽然军师道衍没随行,可是行军作战的一切事项,仍依他临别嘱咐行事。
这次在灵璧,城外双伏劫粮车,就是燕王根据道衍的临别嘱咐想出的妙计。道衍反复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次道衍又嘱咐道:“每次准备作战,都要充分了解敌情,最好是往敌营中派暗探……”
燕王信服道衍,把他的话牢记在心,临战就参照。此次就是通过暗探送来的情报,得知平安、何福两军移营暗号。
燕王军知道了南军的移营暗号,是放三声炮,然后一齐移营,于是就在移营途中设伏。
南军听到三声炮响,各营迅速收拾营帐,装载物资,向淮上开拔,却乖乖地全进入了燕军的埋伏圈。南军因为全无戒备,燕军出击时,虽勉强抵挡了一阵,也无济于事,最后大部被歼。
这次战役,南军损失惨重,兵卒约损失三分之二。副总兵陈晖、侍郎陈性善等三十余名将官或战死或被擒,连著名骁将平安也因马蹶,摔在地上,被燕军擒住。只有何福一人,率残兵逃去。
败报传入南京,建文帝闻之大惊,叹道:“我朝精锐,悉数伤亡,我们从此要一蹶不振了!”
黄子澄闻报,大哭道:“大势去了!我辈万死也不足赎误国罪名。”他和齐泰商量后向建文帝上书,请调辽东兵十万,至济南与铁铉会合,截击燕军归路。
建文帝闻奏,同意他们的奏折,飞调总兵杨文赶赴济南。杨文奉调,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济南。不意走到半路,被燕将宋贵截杀。辽兵溃散,杨文被擒。
燕军经过这几次大捷,军威大震,便长驱而下,攻打泗州(今江苏泗洪)。
泗州守将周初望风而降。
燕王入城,下榜安民,看望城中父老。
城中父老十分感动,燕王遍赐酒肉,亲加慰劳。父老皆喜,拜谢而去。
燕王正欲渡过淮河,探骑来报:盛庸领马步兵数万、战船数千,正在淮河南岸严阵以待。燕王想到道衍的话,不敢贸然渡河,就固寨养兵,以待良机。
燕王等了几日,心中着急,忽想了一个主意。他立即写了一信,遣使到淮安见驸马汝南侯梅殷。信中说要进香淮南,恳求他让道。
梅殷知道这是燕王假途灭虢之计,对来使道:“皇考有训,禁止进香。不遵先命,便是不孝。他不忠不孝,还进什么香呢?”
使者把梅殷的话回报燕王,燕王大怒,复致书梅殷道:“本藩出兵到此,实为扫清君侧。天命所归,何人敢阻!不早醒悟,后悔莫及!”
梅殷得书,非常愤怒,竟将来使耳鼻割去,然后对来使道:“暂留你口,归报燕王得知,君臣大义,他不知晓吗!?”
使者回报燕王,燕王见梅殷削使者耳鼻,这是对他的羞辱,十分震怒。但他想起道衍的嘱咐,没有发作,而是移军凤阳,从凤阳渡河。
凤阳知府徐安,听说燕王兵到淮河,命令拆淮河浮桥,匿所有船只,断绝水陆交通。
燕王见不能渡河,只得扎营驻下。这天夜里,燕王睡不着觉,反复思考,终于想出了一条好计。
第二天夜里,燕王自引军士来到盛庸营对岸,命令军士点燃火把,张旗鸣鼓,推木筏下水,故作渡河之状。
南军见了,以为燕军要抢渡,赶忙整备兵械,登船设防,只待燕军渡河时于中流袭击。哪知燕军鼓噪多时,并没有一筏渡河。南军看出燕王只是虚张声势,便各自还营暂息。
南军刚回到营房,还没睡觉,忽然营外杀声骤起,接着是很多燕军杀来。燕军大吼:“燕军从天而降!”吓得南军魂不附体。
这支燕军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朱能、邱福受了燕王密计,带着骁勇将士数百人,西行二十里,从上游乘了渔船,偷渡淮水,绕至南军营前,奋勇杀入的。
盛庸也被惊起,慌忙出帐上马,准备格杀,不意燕军乱发火箭,他的马被惊,把他掀在地上,致他跌伤了手足,几乎不能动弹。亏得手下亲兵把他扶起,搀扶着他到了河岸,他登了一条快船逃了。
常言“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盛庸一逃,立刻全营大溃。
朱能、邱福一面在南军营中驰突扫荡,一面夺了南军船只,送到北岸。
燕王得船,率军飞渡过河,上岸与朱能、邱福军夹击南军。
燕王尽得盛庸战船,连夜即攻陷扬州。
这一役燕王又大获全胜,杀死南军都指挥崇刚、巡按御史王彬,得了南军全部战船。
第二日,燕王在扬州庆功。燕王满面春风,举酒对众将道:“诸爱卿,你们说此次大捷,谁的功劳最大?”
诸将立即答道:“自然是大王千岁,千岁运筹帷幄之中,奋战沙场之上,其功哪个能比!”
燕王却摇头道:“不对,不对。孤王是让你们论诸卿之功劳。诸卿为孤王效力,孤王何能自己论功呢?”
诸将想了想,有人又道:“论诸将的功劳,自然是朱、邱两位将军了。若没两位将军偷袭敌营,夺敌之船,我们哪有此次大捷!”
燕王道:“朱能、邱福两位将军,固然功不可没,但是并非他们所谋。他们之功劳,究竟逊于设谋者。”
燕王的话,把大家都说得惑然不解。计是燕王谋,燕王又不要功,那么功劳最大者是谁呢?
燕王的话,只有副军师袁珙明白。他对燕王道:“大王,功劳最大者要算道衍大师了!”
燕王这才点头道:“袁爱卿说得对。张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师也正是如此。盛庸拥兵备船拒我渡河的情况,军师早料到了,并授我破敌之法。因此,破敌之计虽是我出,实是军师所教。”
诸将这才豁然开朗,但还是有人道:“军师虽预谋在先,但执行全靠大王,没有大王的英才,此计还是不能成功。”
燕王好大喜功,听了当然高兴,对诸将道:“当然。战之求胜,需要谋勇兼备。孤王今日言此,也就是要诸卿今后作战,要谋而后勇。”
诸将点头称是。
宴罢,燕王率军水陆并进,至高资港。燕军齐集高资港(今江苏镇江丹徒区西)内,舟船满江,旗帜蔽日,鼓声震天,好不威风!
高资已近南京,京都震恐。建文帝忙遣御史大夫练子宁、侍郎黄观、修撰王叔英等,分道征兵勤王。
然而,各镇守将各怀惧意,观望不前,有的竟讨好燕王,有意归顺。
建文帝非常忧急,无奈之中,只得密召方孝孺、齐泰、黄子澄商量对策。
齐泰、黄子澄也无计可施。
方孝孺道:“今日事急,不如先答应燕王割地议和,暂行缓兵之计。等到各处募集了兵马,再决胜负。”
建文帝流泪道:“可是,何人可使?”
孝孺道:“不如遣庆城郡主。”
建文帝想了想道:“好。”于是求吕太后下旨,遣庆城郡主前往燕营。
庆城郡主是燕王从姐。庆城郡主至燕营后,燕王见了先哭了,接着庆城郡主也哭。哭罢,燕王方问道:“周、齐二王何在?”
庆城郡主答道:“周王已召还京师,齐王仍在狱中。”
燕王叹息不止,自语道:“皇父薨,我弟兄何以这样不幸?”
庆城郡主道:“皇上也很后悔,已下免罪诏书愿意赐地封赏,向皇弟谢罪。请皇弟罢兵吧!”
燕王道:“皇考分给之地,尚不能保,何望割地?而且我率兵来此,无非欲谒祖陵,朝见天子。谏复先皇制,请求赦诸王,使奸臣不得蒙蔽圣聪。倘如是,我即解甲归藩,仍守臣礼。”顿了顿,燕王又道,“但是,这是那些奸臣出的缓兵之计。今日议和,明日聚齐人马再战,白让姐姐奔波往返。因此我若答应罢兵,就是坠奸臣计中。我非愚人,不用来骗我!”
庆城郡主见燕王这样回绝她,不便再说什么,就起身告辞。
燕王送庆城郡主至营外,又对庆城郡主道:“姐姐回去,为我谢皇上,我与皇上至亲相爱,并无歹意。只请皇上从此悔悟,休信奸谋。”
庆城郡主道:“皇弟本应如此。皇上真的已悔悟,不会再听外人言了。”
燕王又道:“还请姐姐转告诸弟妹,我几乎不免于难,多亏宗庙神灵保佑,我才能到此地步!我定能让他们免罪,相见当不远了!”
庆城郡主回到京城,将燕王的话对建文帝述说了。建文帝知燕王并无和意,便向方孝孺问计。
方孝孺道:“长江天堑,可挡百万兵,陛下不必害怕!”
方孝孺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锦衣卫进来奏报,说苏州知府姚善、宁波知府王进、徽州知府陈彦回、乐平知县张彦方、永清典史周缙,各率兵前来勤王。
建文帝这才稍稍放心,便一一召见,温言慰勉,令各出屯城外,又命兵部侍郎陈植前往江上督师。
这时燕王进军瓜州,命中官陈狗儿偕都指挥华聚,领前哨兵出浦子口。
盛庸、徐辉祖已回京师,驻兵近郊。听说陈狗儿、华聚来侵浦子口(今江苏南京浦口区),徐辉祖道:“燕军一路猖狂,必须败他,以挫其锐气。”
盛庸道:“公言甚是。盛庸愿为前部,摧毁其军。”
徐辉祖道:“吾以大军为后盾,务求必胜!”
盛庸的伤已痊愈,即提刀上马,领本部军马迎击燕军。遇陈狗儿,两军激战。盛庸奋勇向前,气压敌军,陈狗儿渐渐不敌。恰华聚赶至上来助陈狗儿,双方这才战平。
这时,徐辉祖催大军至。徐辉祖的亲兵队,个个会武术,直冲上去,锐不可当,一下子把燕军冲溃。南兵见胜,气势高涨,呐喊连天,吓得燕军胆寒,四处逃散。
这一战,燕军损失三万多人。燕王闻报,知南军元气尚未大伤,盛庸、徐辉祖又会用兵,怕耗兵糜饷,想议和北还。
这时,次子高煦引兵来到,带来了道衍书信。道衍劝燕王不要回军。信中道:“此时建文朝正如危重病人,千万不能给其养息机会。”信中又道,“高煦勇敢可用,可留下随军立功。”
燕王大喜,手抚高煦背道:“愿你建功立业,让诸将佩服。”
高煦听了燕王的话,眉飞色舞,请求出击盛庸军。
燕王答应,命高煦率带来的精兵五万人迎战。高煦勇猛,他所带新兵,经过道衍训练,个个也机智勇敢。
盛庸军抵挡不住燕军的锋锐,一战便退回营中。
正在这时,兵部侍郎陈植到营,他慷慨陈词,激励将士。但此时军心已动摇,将士暗想:“天命归燕。燕军势盛,就是我们拼死,也抵抗不了……”
陈植见他的话激不起士气,便忿忿回到驻地。这时他部下都督陈瑄,竟私受燕王书信,领舟船去降燕王。陈植麾下另一个姓金的都督也欲反叛,被陈植察觉,责了八十军棍。姓金的都督一气之下杀死陈植,率众降燕。
燕王问明底细,具棺盛殓陈植,并遣人送灵柩回他家乡安葬。
南军见燕王如此仁义,都不由暗暗佩服燕王。
接着,燕王誓师竞渡。江中舳舻衔接,旌旗蔽空,喊声震天,钲鼓声远达百里,南军皆心悸色变。
盛庸急令众军抵御,谁知,未曾交战,已先披靡。
燕军前哨登岸,只有健卒数百,就把盛庸军冲乱。盛庸未能招集乱军,燕军第二批数百健卒又登岸冲杀,南军更惧,霎时溃散。不久,燕王随大军渡江,引军追杀南军数十里。盛庸单人独骑落荒而逃。
燕军乘胜攻下瓜州,直逼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