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阴阳怪气道：“嘿，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李百乐只想刨根究底：“省厅谁？”
王均见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干脆不遮遮掩掩了。
“本来不能说的，你听后要保密。”
“知道。”
“省厅肖局。”
“厅党委委员、禁毒局局长肖铭远？”
“是。”
李百乐松了口气：“怪不得呢。”这串号码似乎在某公示栏见过。
“我刚跟他打电话了。”
王均也不惊讶，静问：“所以，他跟叶燹是什么关系？”
李百乐答道：“不清楚。你说，肖局对叶燹一案是什么态度？”
王均说：“没什么特别的态度，只是要求‘严明公正，依法处理’呗。”
“哦，知道了。”
李百乐手心握着手机，只觉得微微发烫。
“行，你按程序该咋查就咋查吧。”
“肖局问叶燹的事情暂时保密。”
“嗯，好的。”
李百乐敛去情绪，走进审讯室。第二轮审讯开始了。
一上来，李百乐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叶燹，微微出神。
叶燹有些心虚。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失杀人了。
毕竟这两天他确实有疲劳驾驶。
所以，如果警察逼问的话，他应该会落于下风。
但是眼前的李警官并没有咄咄逼人。
一阵静默后，叶燹先开口：“请问李警官，另一起车祸是什么情况？”
李百乐也不避讳，直接说了。
叶燹面色始终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
“行，逃跑的事情暂时不追究了。”李百乐轻咬上唇：“进入正题，关于李安然的死，你仍然是嫌疑人，这个我们会继续查证。现在，你说说与他接触的全过程吧。”
李百乐右手执笔，轻敲桌面：“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可以。”
叶燹不紧不慢地叙述起来：“其实，下暴雨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慌慌。想着接一单后，立马收车回家吧。好不容易等上个客人，还是去偏远山区的，当时就打退堂鼓了。可是不行啊——”
叶燹额外瞟了一眼李百乐。
“那么大的雨天，保安强塞个人进来就拍门走了。”
“客人也看着醉醺醺的。我能让他强行下车？”
李百乐问：“你没追过去吗？”
“倒是想追。”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名保安就看不见了。”
“我本身就没看清保安的长相，人家KTV又不是慈善机构，我要是进去理论，别人会搭理我吗？”
李百乐换了话题：“李安然上车后是什么状况？”
“整个人醉醺醺的，不过问他去哪，他还能回答上来。”
“再往后，车上没交流，他睡了一路，一直到神蛮村，我把他叫醒后，他就在盘山公路下车了。我想着离村子不远，自己就收车回去了。”
“下车后，我也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但他无视我自己走了。”
“他当时状态咋样？”
“还行啊，比上车时清醒了些。”
叶燹叹气说：“我也是太困，就没想太多，早知道就送他回家了。”
这时，谷雨捏着一摞报告，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叶燹的目光带着一丝怨念。
李百乐料到了检测结果。
谷雨将报告丢给李百乐，然后对叶燹不客气地说：“虽然命案可能与你无关，但是你未必就是无辜的，我总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叶燹轻咳两声：“警察同志，办案不能仅凭直觉，凡事要讲究证据的。”
“当然，一定会有的。”
谷雨饶有兴趣地瞧着叶燹：“摊上命案，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不，怕得很。”
叶燹笑得一脸心机：“可成人的世界没人会将情绪写在脸上。您说是吧？”
谷雨被“内涵”了。
“叶司机，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什么！”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叶燹倒是坦坦荡荡。
李百乐看完报告，最后问了一句：“叶燹，那些毒钞票与你真的无关吗？”
“无关，我会对言行负责。”
“OK，今天就结束吧。”
“李警官，我会被警局扣押吗？”
“暂时不会。”
“那些毒钞我也碰过，我身体会不会受伤？”
“放心吧，不会的。”
谷雨冷眼旁观：叶影帝，装，继续装！
“我的出租车可以开走了吗？”
“你去接待室问问流程有没有走完。”
李百乐最后嘱咐了一句：“警局会随时传唤你，最近请保持手机畅通。”
“明白了。”
叶燹走进接待室，有警员例行查问。
“叶燹，这些车里的东西都是你本人的吧？”
叶燹瞟了一眼：“是的。”纸箱里含有行车证、驾驶证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个禁毒志愿者的证书是真的吗？”
“真的。证书号有备案，可以电话确认。”
“这个是什么？”
叶燹心里大惊，面上淡定道：“高仿玩具枪。”
“看着挺真的！”警员右手食指掐住扳机。
“您可以试试，扳机扣不动，里头是实心的，没地儿装子弹。”
警员勾了勾扳机，叹气道：“确实。仿得挺像一款枪型的。”
“对，仿九二式。”
“哦，是了。”警员兴致缺缺地扔进箱里。
叶燹暗暗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登记了一堆信息。不过，车子和物品最终未能领走。
车里有血迹，暂时被查扣。
他只是领走了身份证、钥匙、手机、衣服等私人物品。
出来分局大门，天色已经很晚。
饥饿感过去后，胃里一阵恶心，叶燹脸色发白，脚步虚浮。
他打算直接打的回家。
这时，身后开来一辆车，将光打在他后背。
滴滴滴！喇叭响了。
“谷警官，这么晚了才回去？”
“假期泡汤，拜你所赐。”
“谢谢赞赏！”
“油嘴滑舌。”
谷雨倒是一点也不生气，还饶有趣味地看向叶燹。眼神里的兴奋，毫不掩饰地张扬出去，像极了看着即将上钩的猎物。
叶燹当然看得懂。
“叶司机，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叶燹眸光一亮，二话不问，开门进去。
“叶燹，不怕我是豺狼虎豹，半路把你给吃了？”
“哈哈，谷警官真有趣。”
叶燹斜塌在椅背上：“您不是怀疑我是毒贩子？不怕我先杀后——”
谷雨冷哼一声：“我的车装有警用GPS定位功能。”
“那玩意儿只是事后炮而已。”
谷雨正在打转向，顾不上回答什么。
静默了两三秒，叶燹主动道歉：“开玩笑，女汉子。”
接下来的时间，叶燹累了，没再主动说话。
谷雨却变成话痨了。
“叶燹，你知道钞票上是什么毒素吗？”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
叶燹微闭眼眸，平静地问：“那是什么？”
“超强致幻剂。”
叶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所以，李安然是初次涉毒，对吗？”
谷雨正开着车，忽然一愣，随后扬起了嘴角。但很快，她又不着痕迹地恢复常态，回答道：“是的。其实，这种致幻剂黑市上早就有了。”
叶燹弱弱地“嗯”了一声。
“这种致幻剂，通常的载体是小卡通邮票。以人民币做‘邮票’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呢。你说，这会不会是有钱人的作风呢！”
“是。”
“为什么？”
“普通瘾君子吸了毒十有八九是会破产的，然后只能被迫走上以贩养吸、以卖养吸赚取毒资的道路，他们可没有大把的红色人民币去挥霍！”
“所以，你认为李安然的毒钞会从哪里来呢？”
“KTV的酒客——”吧。
叶燹突然一顿，瞬间清醒了。
——不好，被套进去了。真是太大意了。
谷雨冷笑道：“叶司机对毒理很懂啊！”
叶燹默然。
谷雨继续回应：“不仅能和我无缝衔接地对话，还知道李安然是初次涉毒呢。”因为只有初次涉毒的人，才会出现中毒应激反应，那些长时间吸毒的人，他的身体已经产生耐受力了，吸毒猝死的情况反而少了些。
“啧啧啧，真是了不起！”
谷雨越说越兴奋，仿佛有瘾了一般。她一向如此，一旦嗅到罪恶，就会全身肾上腺素飙升，大脑神经递质疯狂流窜，根本控制不住抓捕的兴致。
“我就说你绝不无辜，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黑暗中，叶燹一声不吭。
说真的，谷雨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催眠的安抚作用。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对她本就没设防。
以至于早早栽坑了。
“叶司机在想怎么跳窗逃跑吗？”
“没用的。”
叶燹坦然一笑：“当然不会。劳烦女神免费接送，不胜荣幸。”
“你不解释下吗？我会认真听的。”
“哈哈。”
“其实，我懂这些，也很正常吧。”
“因为我是一个——”叶燹见谷雨屏息静听，忍不住恶作剧卖个关子。
“什么？”
“哈哈，我突然不想解释了。”
谷雨咬牙切齿：“好！好得很！希望你一硬到底！”
——嗯，一硬到底。
不知道为啥，叶燹想歪了，他辩解道：“我肾好，当然硬！”
谷雨听罢，脸侧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流氓。”
“谷警官，您要是害怕我的话，不如把我放半路吧？”
谷雨死鸭子嘴硬：“要逃跑，想得美！”
“行吧，那就拜托您了。”
“不过，女神，如果我手里有枪，你现在就完蛋了！”
谷雨冷峻地问：“你有吗？”
“没有。”叶燹莞尔一笑。
女神咄咄逼人的架势还挺帅的哈！
然后，叶司机打了个哈欠：“不逗你了，我睡会儿。”
“……”
说睡就睡，没多久，叶燹就传出沉沉的打鼾声。
谷雨都无语了。
也不知道他是坦坦荡荡，还是有恃无恐，或者单纯只是在装睡？
谷警官想入非非了。
不知为何，她苦思冥想，却怎么也记不起叶燹。
不可能的，一定见过。
她的直觉不会错。
城市的夜空，星星眨巴着慵懒的眼眸，大地即将陷入彻底的沉睡。
晚上11点，黑色大众停靠在一片老式楼房的街区。谷雨坐在正驾驶位置上，安全带还未扯下，自己已经困得要立地成佛了。
哈欠一打，泪花麻溜从眼角溢出。
叶燹还没醒。
谷雨先下车，拉开后车门，狠狠拍了叶燹一掌。
“死猪，快醒醒！”
叶燹一激灵，吓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嗯。”
“行，今天谢谢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叶燹下车便走。
谷雨抱臂不动，喊了一声：“喂，叶司机，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叶燹听罢，脚步凝滞。
黑暗中，他的嘴角偷偷咧出一道弧度极高的微笑。
“当然。”
谷警官就是叶燹特地要寻的“故人”。
叶燹心想：谷雨，在命运的指引下，你我再次相遇了！
我进了你的狩猎场。
你以为我想逃脱，不，其实，你也进了我的圈套。
你对我产生了走心的怜悯。
而我，精心伪装，以爱为名。
等君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