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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囊沙断流韩信居功邀赏 顺水推舟张良劝王封赠(1 / 1)


且说驻扎在修武的汉军被刘邦收走以后,韩信又很快在赵地组织起一支新军。刘邦对韩信却有些放心不下,便把心腹曹参、灌婴派往韩信处,名为协助,实为监视,同时又派郦食其前去劝降齐王。韩信本来已组织起一支新军,如今又得到曹参、灌婴的援军,真是如获至宝,立即率军进到平原,以便南下渡河,首先攻占齐国的历下城,然后东进,攻取齐都临淄。恰在这时,汉使郦食其劝降齐王成功的消息传来,使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喜的是没费一兵一卒,就使齐国归附于汉,也使齐国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于是传出命令:备好的渡船归还百姓,渡河的兵士回营休整。

“将军又改变部署了?”跟随韩信的辩士蒯通问道。

“是的。齐王已降,我要收兵回师,增援汉王。”韩信答道。

“是汉王让将军收兵的?”蒯通又追问了一句。

“是齐使送来的郦食其的一封亲笔书信。”

蒯通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这样,将军就须慎重了。您想,是汉王命令您攻打齐国的,现在您怎么能擅自停止进军呢?再说郦食其不过是一介书生,他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降了齐王,一下子得到七十余城,而将军您身为三军统帅,在赵国转战一年有余,出生入死,也不过才平定五十余城,功劳远远比不上一个书生,这不让天下耻笑吗?依我看,汉王既然没把派郦食其劝降齐王的事告诉将军,将军就只当不知,照常进军。现在齐王已降汉,将士必放松警惕,这正是将军一举灭齐、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请将军三思。”

韩信暗想:蒯通说得有理,灭齐的功劳不能让一个白面书生夺去。于是又下令收回刚刚发出的命令,然后亲率大军,趁着黑夜,从平原津突然渡过黄河,向历下城发起猛攻。连日来,守卫历下城的齐军统帅华无伤和田解正等待着与汉军统帅把盏共饮,哪里料到会遭受这样的突然攻击!他们自知难以抵抗,便扔下二十万齐军,向临淄逃去。

田横闻讯大惊,派人将郦食其从客馆中唤进宫中,喝道:“你冒充汉使,原来是汉军奸细!”

郦食其本来酒醉未醒,懵懵懂懂,一听田横这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怔怔地站着,询问田相国发怒的缘由。

田横道:“韩信已经率军渡河,夺我历下,是不是你们早有预谋?”

郦食其一听,慌忙跪下解释道:“我从汉王那里径直来到贵国,根本未见到韩将军,如何预谋?定是他看到我的信后,心怀忌妒,才卖友贪功,偷袭贵国。待我亲自前去令其退兵。”

田横冷笑道:“已经受你诳骗,不能再让你骗下去,更不能让你躲罪逃身!”

郦食其恳求道:“事已至此,我无意逃脱。只是为不负汉王之命,也为了齐国百姓,愿再修书一封,向韩将军晓以利害,若不能劝其退兵,甘愿受死!”

田广、田横见郦食其所说不似虚言,况且除令韩信退兵已别无他法,只好又让郦食其写了一封信,飞马急驰,送往汉营。韩信将信展开看罢,还真的想从齐国撤兵了。原来郦食其在信中写道:你韩信最初只是个无名之辈,汉王却不顾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军们的极力反对,把你拜为大将军;出于对你的信任,让你率军独当一面,攻城略地,还晋升你为相国,汉王愧对过你吗?我虽无缚鸡之力,却使齐王归附了汉王,答应协力抗楚,这不比将军靠将士的血肉之躯伐齐更好吗?况且我来规劝齐王,也是奉的汉王之命,前封信中已向你讲明。将军若不信,可问明汉王,为何执意用兵于齐,难道不怕汉王怪罪吗?我效忠汉王,才孤身使齐。将军此举,岂不将我置于死地,也毁了大将军忠君爱士之美名?为人为己,将军都应退兵!

蒯通见韩信面有难色,接过信来一看,说道:“大将军统帅三军,身经百战,一向叱咤风云,如何让这荒唐书信挡住了去路?”

韩信摇摇头说:“郦食其使齐,定是奉了汉王之命,而且说降成功。我如今已经知晓,却又派兵攻伐,只怕落个欺君卖士的罪名。”

“想不到大将军竟变得如此书生气了。”蒯通道,“汉王派郦食其使齐,并未告知大将军;郦食其至今仍在齐国,他给大将军写信的事,汉王自然还不知。现在若继续进军,齐人必将郦食其处死,汉王还凭什么说大将军欺君卖士?相反,大将军若从齐国退兵,郦食其就能活命。他到汉王那里说及大将军明知齐王已经归汉,大将军还坚持渡河攻下了历城,这势必为后来的事增添许多麻烦。到那时,大将军可就有口难辩了。”

韩信听罢,将手一扬道:“就听先生的!”于是将信撕碎,下令向北进军。

齐王田广、齐相田横正翘首盼望韩信退兵的消息,不料等来的竟是汉军已向齐都杀来的凶信,于是不由分说,将郦食其投进沸水中烹杀,然后命令军士出城抵挡了一阵,就退回临淄城中据守。一向作战勇猛的韩信立即下令攻城。齐国君臣见守城无望,纷纷落荒而逃。齐王田广逃往高密(今山东中东部),相国田横逃往博阳。韩信占领齐都临淄之后,又立即命灌婴、曹参等分兵追击。田广无奈,只好派人向项羽求救。

此时项羽刚刚在梁地击败彭越,忽闻曹咎、司马欣兵败自杀,汉王刘邦又占领了成皋,正要引兵西去,又遇到齐王田广遣使求救,于是抽出二十万楚军,由大将龙且、亚将周兰率领前去救齐。

龙且领命,心中十分高兴。一来,项王拨给二十万大军,这实在是个不小的数字,做二十万大军的统帅,比在项王手下做个部将气派得多。而且据他所知,攻齐的汉军不过数万,这一仗必胜无疑。二来,他要去援救的是齐国,待打败汉军之后,项王还不划分一块齐地封赏给他?所以他领命之后,就率领大军日夜兼程,直奔齐国高密,与齐王田广会师。

此时田广本来正被韩信追赶得狼狈不堪,忽见二十万援军赶到,顿时精神大振,建议龙且立即向汉军开战。二人一拍即合,正要部署,龙且的谋士朱新进帐说道:“楚军长途跋涉,立足未稳。齐军在家乡作战,一遇机会,就想奔回家中,作战自然不力。而汉军入齐以来,锐不可当。若急于交战,只怕难以取胜。”

龙且生气地说:“交战难以取胜,莫非不交战才能取胜?”

朱新急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目前对汉军只能智取,不宜强攻,最好的办法是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同时,派人去告知汉军占领区的齐国百姓,齐王田广还健在,仍在坚持抗击汉军,项王也派来了援军。齐国百姓听后,自然充满信心,并为保卫家园而奋起抗击汉军。村自为战,人自为战,使汉军所到之处,不得安宁。这样用不了多久,汉军就会不战自退。”

龙且轻蔑地笑了笑说:“汉军统帅,不就是那个从别人胯下爬过去、吃漂洗婆子饭而不知耻辱的韩信吗?他有什么可怕!况且我率领大军前来救齐,连一仗也没打,汉军就主动退去,我有什么功劳可言?我若用武力将韩信征服,至少可以分得半个齐国,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呢?”

且说韩信得知楚将龙且率军赶到高密,与田广的部队组成了齐楚联军,兵力远远超过汉军,因此不敢有丝毫疏忽。这高密就在潍水的东岸,韩信便与曹参、灌婴的部队会合到一起,驻扎在潍水西岸,并决定智取。

韩信来到潍水边,只见面前河水滔滔,河对岸的齐楚联军,旌旗猎猎。他又溯河而上,走了三五里,只见河床骤然变窄,当地百姓在河上修着简易木桥,心中顿生一计,立即返回营寨,下令准备万余条口袋,里面全装满沙子。这天半夜时分,他命万余名兵士,各扛一个沙袋,秘密来到木桥处,扔进河中。万余沙袋形成了一道拦河大坝,滔滔的河水变成了潺潺的细流。黎明时,韩信在潍水西岸埋伏好兵士后,就趁着水浅流缓的机会,亲率部分汉军,朝东岸杀去。

龙且本来正想与汉军决战,现在见汉军主动找上门来,正求之不得呢,立即全线出击。不料未战多久,韩信帅旗一挥,汉军且战且退。龙且哪肯罢休,紧追不舍。当汉军退到西岸时,潍水骤然猛涨,波涛滚滚。原来用沙袋拦河的万余名兵士,根据韩信的命令,又将沙袋搬掉,水位升高了许多的潍水顿时如撒缰的野马,奔腾而下。正在渡河的齐楚联军,多被大水冲走;已经过了河的,寡不敌众,遭到汉军围歼。楚军大将龙且和亚将周兰,本想乘机立一大功,好向项王邀功封赏,结果却双双被俘。此时,齐王田广、相国田横尚未过河。他们遥见联军大败,留在东岸的兵士已经不多,自知不是汉军的对手,就率领余部慌忙退回高密城中,企图据城坚守。他们登上城头朝西一望,只见“汉”字大旗飘扬,大批汉军渡河追了过来。他们自知据守高密不是万全之策,于是又飞马出城逃命。田广逃到城阳时,被韩信俘获斩首。

田横逃到博阳,听说田广已死,便自立为齐王。奉命追杀田横的灌婴笑道:“齐人割据的本性真是难改,仅余一城,也要称王!”说罢,便往攻博阳。田横见博阳难守,又不肯投降,只好率数骑逃往梁地,投奔了彭越。

韩信通过囊沙断流之计,在潍水之战中大获全胜,接着又分兵出击,平定三齐之地,共得七十余城,心中自是高兴。可是高兴之余,想到以往的一些事,又不免令人沮丧:汉王曾经对人许愿,愿把整个关东之地封赏给协助他打败项王的人。自己奉命独当一面,连破几国,队伍发展到数十万,可是一个早晨,就被汉王全部收去,自己只得了个“相国”的空名。现在好不容易又组织起的队伍,再不能轻易让汉王收去。这次战败了齐国,正是自己向汉王邀功封赏的大好时机,于是便修书一封,派人送给汉王。信的大意是:齐人向来狡诈,所以齐国屡降屡叛,反复无常,很难控制。特别是它的南部与楚相邻,更易通敌闹事,急需册封一个王进行治理。臣考虑再三,愿暂做一个假王(即代理齐王),以便稳定齐地,进而伐楚。

当时楚汉两军正在广武对峙,荥阳随时可能被楚军攻占,而刘邦的箭伤还没有痊愈。刘邦接到韩信的信,粗略一看,便勃然大怒,厉声骂道:“寡人被楚军围困于此,日日盼望他来救援。如今他不思前来救援,却要一心想着称王!”

站立一旁的张良见状,急忙悄悄踩了一下刘邦的脚,耳语道:“大王在目前这种不利的形势下,能阻止得住大将军称王吗?倒不如索性立他为王,免生不测。”

刘邦听了这话,也省悟过来,立刻改口说道:“大丈夫东征西讨,建功立业,要当王就当个真的,何必当什么假王!”随即遣回来使,让韩信严守齐地,静候册封。来使走后,刘邦就命张良带着印绶前往齐国,正式将韩信立为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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