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老莫急,待本官看过再议。”李玉安抚道。
宋德明领着李玉众人进了祠堂。
跟宋仁一样,宋笠也如同忏悔一般跪在宋家数百个牌位面前,不同的是宋笠的上半身罩着一个猪笼。
宋家的族人在一旁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冤魂索命啊?”
“我就觉得大夫人是冤枉的,毕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你现在这么说,当时大夫人被处置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
“这能怪我么?族长和长老们的决定,我哪敢说话。”
听着耳边这些言论,宋德明的脸色暗了下去,厉声道“都回自己房间待着,不要妨碍各位大人。”
李玉对蒋叶使了个眼色,蒋叶跟着那几个说的最欢的走了出去。
宋笠的尸体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河里打捞出来。尸体的头低着,顾了了绕到尸体身前,蹲下身子看尸体的脸,吓了一跳。
宋笠双眼都被挖去了,两个血窟窿在惨白的脸上甚是骇人,顾了了仔细观察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是生前伤,宋笠是被人活活挖去了双眼。
李玉看了一眼宋笠的面容,吓得倒退了两步,身后的林楚安一把扶住了李玉。
“世子见笑了。”李玉有些尴尬道。
林楚安心道,要不是看你吓到,我有了心理准备,恐怕也要丢人了。这么想着,不禁钦佩顾了了强大的心理能力,这么一张脸,还能离得那么近,看的那么细。
“看来凶手是准备了很久,计划周祥才动手。”顾了了感叹道。
“郡主看出什么了?”李玉问道。
“死因还要等解剖后才能确定,目前看是溺亡。”顾了了回道,“先回大理寺喊人过来查看现场,再把尸体运回去解剖。”
李玉点点头,让宋家派个下人去大理寺传话。
几人简单查看了一下,走出了祠堂,只见一个老妇人带着几个儿女正在祠堂外哭泣。
“这是宋笠的妻儿。”宋德明解释道。
“对了,上次怎么不见宋仁的妻儿?”顾了了突然想到。
“那个畜生,要不是当时家主下落不明,耀祖又意外身亡,哪里轮到一个人品不端的庶出坐上家主之位。慧娟当年怀着身孕,他整日在青楼留宿,慧娟几次劝说不听,反被他酒后推搡动了胎气,一尸两命。他死了也是活该,哪里会有人给他哭丧。”宋德明一提宋仁就火大,满脸的鄙夷。
“那位叫慧娟的娘家就没人找么?”林楚安气愤道,这要是自家妹妹受了委屈,恐怕全家早就杀过去了。
“找什么啊,那慧娟是朱家三房的庶女,赔了些钱就结了。对了,慧娟有个弟弟,天天嚷嚷着早晚要让宋仁偿命,不过那孩子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应该不是凶手吧。”宋德明道。
李玉默默记下宋德明的话,待回去让蒋叶好好查查。
仅仅两天,宋家又出了命案,李玉等人着急破案,并未逗留,大理寺的衙役们一到,便随着马车回去了。
“这宋光宗一回来宋家就接连出命案,有没有可能是宋光宗搞的鬼?”回去的马车上,林楚安猜测道。
“以宋光宗的脉象来看,他的身体状况做不到,但不排除他有帮凶。”顾了了根据昨晚宋光宗的脉象推测道。
“看来蒋叶那里要加大力度,查查宋光宗近期见过谁,还有那个慧娟的弟弟,也得查一查。”李玉道。
昨夜都没有休息好,三人讨论了会儿,都有些困了,靠着休息了会儿,大理寺便到了。
“世子,你们怎么出去一趟,又带回一具尸体啊。”林南在门口踌躇,不敢上前。
“赶紧去干活!”林楚安踹了林南屁股一脚。
“这怎么还罩着猪笼?这人是被浸猪笼了么?”早就跑到运尸车上准备搬运尸体的吉祥叫道,“这尸僵还很明显呢,主子要不先去休息,等我将尸僵破坏了,再喊主子来验尸。”
顾了了点点头道:“也好。对了!”顾了了转过头看向林南,“蒋捕头那边可能忙不过来,林校尉不如这几天帮帮蒋捕头吧。”
心里明白顾了了是照顾自己对验尸的恐惧,林南忙应着,出发去找留在宋家的蒋叶了。
顾了了看了看林楚安,还未开口让他去休息,林楚安便道:“我去帮吉祥。”
顾了了虽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昨夜几乎一夜没睡,顾了了回到房间便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直到顾吉祥来敲门。
恢复了些精神的顾了了穿戴好护具,问顾吉祥:“尸体表面可有异常?”
“双眼被挖去,身上有捆绑的痕迹,尸斑成粉红色,多聚集在膝盖和小腿,口鼻处有大量白色泡沫。”顾吉祥回道。
顾了了点点头,简单复查了尸体表面,并仔细查看了宋笠双眼的伤口,才从工具箱拿出刀具。
顾了了在宋笠的喉咙处下刀,将整个胸腹部剖开,吉祥在旁协助,林楚安拿起纸笔认真的记录。
“脏器全,肺脏变大,肝肾淤血,肺部有溺死斑,切开后有溺液。”顾了了边说切开了宋笠的气管,“气管内都是白色泡沫。典型的溺亡特征。胃内完全排空,只有少量的溺液和泥沙,距离末次进食应该超过三个时辰。”
林楚安一边看着顾了了解剖,一边记录着顾了了的话。
吉祥小心的将顾了了从宋笠体内取出的脏器放在一旁的容器中,细细查看。
三人也算配合默契,不到两个时辰,便完成了尸检。
简单的吃过午饭后,蒋叶也回来了,大理寺的众人又聚集在李玉的书房。
“根据尸检的结果,宋笠的死亡时间大约为申时到酉时之间,应该是被人捆绑后挖去双眼,又被溺死的。这个是在死者口中发现的。”顾了了打开了手中的纸包,“是一小块布料,勾在了死者的牙齿上,应该是用来堵住死者的嘴,撤下时不小心勾破了留下的。”
赵正川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个料子好像是花锦阁的手帕,近年很受富商青睐,特别柔软吸水,颜色还淡雅,就是贵得很,一两黄金一块帕子,普通人家根本见不到。”
“先生果然是万事通,真的一样!”林楚安从怀里掏出手帕,跟纸包中的布料比对了一下说道。
大理寺众人看了看林楚安手中的帕子,心里哀嚎,一两金子啊!
顾了了看了看林楚安手里的帕子,比较了一下大小,叹道:“这一小块得值多少钱啊!”
“咳咳,案子!案子!”看到众人都去研究手帕,李玉忍不住提醒道。
顾了了嬉笑着吐了吐舌头,将物证包好,继续说道,“杀害宋笠和宋仁的凶手应该是一个人或者一伙人,完美利用尸僵让尸首跪在祠堂并非易事,不但尸僵时间要掌握好,要尸体不借助外力跪好,死亡后形成尸僵的姿势也很重要。”
“不止跪姿问题,宋笠和宋仁都失去了器官,一个心肺被换,一个被挖了双眼。”林楚安道。
“这个拿走器官,更像是发泄,换了心肺,是说宋仁狼心狗肺,挖了双眼,是说宋笠有眼无珠,这个凶手好像是在骂人!”顾吉祥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就是在骂人!”
“吉祥说的有道理,这种发泄方式,应该是深仇大恨才对,什么人跟他们两个都有仇呢?”李玉思索着,转头问蒋叶,“蒋捕头可有发现?”
“发现的有点多,但都对案情帮助不大。先说宋仁的妻弟朱彦章,他在姐姐死后,就进了德章书院,据说是要做大官,给姐姐报仇。那个书院是封闭式,根本不出来,那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可以作证,这孩子进书院后,一直刻苦读书,从来没出去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宋仁已经死了。”蒋叶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同情道:“我告诉他宋仁死了,他又哭又笑的,一会哭没有亲手报仇,一会笑恶有恶报。”
“这么说,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凶手了。那宋光宗呢?”李玉又问。
“宋光宗回家前一直在城中一处破败的庙宇里,那里住着很多乞丐,据那些乞丐说,宋光宗病的很重,很少离开破庙,都是他们看他可怜,讨来的吃食分他一点,才勉强活下来。对了,宋光宗回家后给那些乞丐发了银两,愿意工作的,还分配到宋家的店铺干活了。”蒋叶道。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李玉点头道。
“宋光宗回家后,一直卧床,未离开过,也没有见过外人。”蒋叶继续道,“宋光宗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发现,倒是那日在祠堂的那几个人说了件事。宋光宗失踪后,他的妻子姚淑云被发现与其弟宋耀祖偷情,还珠胎暗结,被宋家的几个长老按族规,浸了猪笼。据说,当时长老中宋德明、宋益明觉得有疑点,要彻查,第二天宋耀祖就被发现自缢在房中,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件事后,宋家经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闹鬼么?”林楚安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有仆人半夜遇到黑影一闪而过,上报后第二天,那仆人竟然暴毙了。”蒋叶道。
“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仆人恐怕是被害了。难怪尸体上罩着猪笼,看来姚淑云这件事恐怕有宋笠的手笔。”顾吉祥哼了一声道。
林楚安和顾了了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常世林留下的名册,宋家赫然在册。难道黑影是水云教的人?所以仆人是被灭口的?如果宋家跟水云教的人有来往,那么宋仁和宋笠的死是否跟水云教有关?
“我想,宋耀祖的尸体和那仆人的尸体也必须查看一下了。”顾了了道。
“恐怕不行了。”蒋叶为难道,“宋家人死后都是火葬。”
“那仆人的呢?”林楚安追问。
“像这种签了死契的奴籍哪有坟地啊,都是在乱葬岗草草埋了了事。”蒋叶回道。
“宋家的规矩真是太多了。”林楚安一脸嫌弃的吐糟道。
“那条帕子,我在祠堂搜证的时候,看宋家一位长老用过。”林南突然想起来插话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宋光宗回家那天晚上,宋德明给宋光宗擦拭用的也是这种帕子,好像宋光宗自己也拿着一条。”林楚安被林南一提醒,也想了起来。
“像这种世家很多东西都是统一采购的,再按份例发放。这个帕子搞不好宋家人手一条。”顾了了道。
“这么说的话,宋笠也会有,那么这条捂嘴的帕子还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李玉思索着。
顾了了失落的将包着碎布的帕子扔到桌上,“这么说这块碎布也没什么用了。”
破案还是有一定运气在里面的,有时候千头万绪,有时候毫无头绪,有可能线索很多,但都没什么用,也有时候只有一条线索,却能直指真凶。
宋家的案子线索不少,却没有指向性的。
“这几天大家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明日从姚淑云被浸猪笼这件事下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李玉看天色也不早了,念着最近事情多,大家都很疲劳,脑子也不大灵活了,催促着大家休息。
翌日,林南起了个大早,给大家买了老王头的大肉包和小馄饨,大理寺的众人正享受着美味的早餐,宋家的人又上门了。
“各位大人,我家长老派我来传话,劳各位大人再去一趟,祠堂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来传话的正是负责打扫祠堂的阎生,此刻他脸色惨白,似乎还惊魂未定,眼神有些飘忽。
“还是跪着?怎么死的?”顾了了忙问道。
“回郡主,还是跪着,是...是烧死的。”阎生皱着一张脸答道。
“这凶手杀人怎么还玩出花来了!各种死法的跪姿都要来一遍么!”顾吉祥啐道。
“烧死的?还是跪姿?怎么做到的?烧死是不能死后再摆出跪姿的,可是活着的话怎么可能跪着不动被烧死,如果捆绑的话,绳索被烧断,死者也不可能不动。”顾了了低声嘀咕着,疑惑不解。
“走吧,再去一趟宋家。”李玉无奈的站起身,两条命案还没破,又多了一条,每天早上一具,这凶手这么敬业的么?按时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