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陛下,死了,哈哈,不,不要,都活了,又活了。”
郑卿甫一进来,先是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接着就听见了谢时饮大逆不道的发言。
她定眼看向床上缩成一团的男子,只见其穿着纯白中衣,头发凌乱,不停地将手左右摆动,乱挥乱打,身边是两个按着他防止其伤害到自己的奴才。
“都出去吧。”
郑卿沉声,面无表情。
她不太相信有人落了次水就直接得疯病,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幼江南长大的谢时饮水性极好,那次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还差点被他按在水下淹死。
换句话说,她怀疑他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真遇到了什么神神鬼鬼的事。
按道理讲,这个世界就是个普通的世界,并不会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因此她更倾向于他是装的,只是原因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人都被赶了出去,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郑卿好整以暇的站在距离床还有两臂远的地方,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发疯的谢时饮。
只见其没了奴才的束缚,竟然直接开始用头撞床,抱着脑袋到处打滚起来,还一边不忘叫喊。
“我的头好痛,好痛,要炸了,啊……”
“有鬼,有鬼,不要,救命,陛下死了,陛下死了,都死了哈哈。”
郑卿抿嘴,摸了摸下巴,看谢时饮这癫狂的样子,像足了冷宫里疯掉的妃子,龇牙咧嘴的完全不在乎形象,又感觉似乎不像演的。
所以他究竟是看见什么了呢,害怕成这个样子。
嘴里的陛下是她吧,她还活得好好的,又怎么会死了呢,这狗屎W33,人到用时就联系不上了,郑卿心里不断腹议。
不怕麻烦的任务,就怕不按照剧情走的发展,这一个个的,真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正当她看着谢时饮走神的时候,就见其突然铆足了劲,就要往墙上撞去。
好家伙,这力度真撞上了还不得脑袋瓜开瓢。
身体比思维更快,郑卿连忙飞扑上去把人往身上一带。
“嘶——”
这会轮到郑卿龇牙咧嘴了,她的胸骨怕不是要骨折了,这倒霉玩意儿,不但嚯嚯自己还连累别人。
”陛下……”
大力出奇迹,“疯掉的”谢时饮似乎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还没等郑卿摆出温柔包容的表情,其又立刻将脑袋整个埋了下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看着和个大狗狗一样,惹人怜惜。
当然,如果埋头的地方不是郑卿的胸部的话,就更好了。
郑卿缓了会,待胸口没那么痛了之后,调整了个抱着男人的舒服的姿势,夹着声音温柔的说。
“谢郎,你这会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郑卿耐着性子将一只手轻轻的抚在谢时饮的头顶,一只手撘在其肩膀上,和给动物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极尽柔情似水。
“好了好了,谢郎,孤在这呢,孤没死,都是假的,别怕。”
郑卿试探其梦中内容,猜测可能和她的死亡有关。
等会,她,死亡?
郑卿脑子里突然有什么快速的闪过,答案呼之欲出,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是她。”
郑卿大脑咚的一声,仿佛是寺庙钟鼓在耳边敲响,直击灵魂。
呼叫W33,呼叫W33,急急急!
郑卿僵硬的低头,正好迎面撞上谢时饮的眼睛。
那双眼睛眼角下拉,睫毛浓密,瞳珠好似绝品乌玉,里面漩涡弥漫,犹如神秘的玄文镌刻其上,诱人窥伺的同时,也让人不由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美,实在是美。
不对,现在不是看美男的时候!
“凤君你在说什么,孤怎么听不懂?看来你的病还没好。”
郑卿嘴巴有些发干。
“你,不,是,她。”
谢时饮仰头,一字一句。
郑卿:!
呼叫W33,呼叫W33。
“凤君,你莫不是染上了什么癔症,孤听不明白你的疯言疯语。”
郑卿心下警铃大响,面上却没有表情,只是语气急促,带有责怪。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欲将身上人的脑袋推开,谁知动作不成,反倒被谢时饮一把抓了双手去,动弹不了分毫。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
谢时饮说着就将抓住的手往自己脸上覆去。
温玉瞬间盈满手心,郑卿心下一颤。
“陛下,臣美吗?”
郑卿:?
疯了,真的疯魔了。
郑卿正欲开口,却又被谢时饮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嘘,陛下,不必回臣,臣自是美的。”
郑卿:……
好无语,W33你死哪去了。
“陛下,你不是她,我知道。”
谢时饮看向被捂住嘴的皇帝,神情恍惚,这张脸令他陌生又熟悉,少年夫妻,他竟然在最后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现在,这张脸又清晰了起来,只见皇帝的一张白玉俊脸此时正羞(憋)得通红,似天边云霞染就般,令人氤氲迷醉。
她温热的呼吸喷得他手心略微发痒,她的鼻梁挺直,脆生生好似荷花的碧绿茎秆,她的眼尾平滑稍稍上翘,眼睑细长皮肤较薄。
不对,这双眼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谢时饮看着郑卿的眼睛眼神迷离。
他记得皇帝以前也总是面上带笑的,但是那时的笑是真的温润如玉的笑,是直达眼底不加掩饰的笑。
而现在,这个人的笑,给人……什么感觉呢。
对了,虚假。
这人在皇帝身上最大的改变就是这对招人的珠子了。
它原本白得纯粹黑得分明,是最最温润无害,惹人亲近且一眼能看透的珠子。
但现在,样式没变的眼睛,却时不时给人高高在上,游离圈外的感觉,配合着嘴巴说些玩弄人心的唬人话语,还沾沾自喜以为隐藏得很好,虚假。
这不,现在这双烦人的眼睛正在极力否认他的话,转动间水波流转,熠熠生辉,好像水底的月亮。
意识到皇帝仍旧强烈的眼神否认。
“陛下,你还在狡辩吗,我要怎么向你证明呢。”
谢时饮声音低迷,似乎真的在思考对策。
“像这样吗?”
郑卿只听谢时饮语音刚落,嘴上的手就被撤了去,来不及躲避,唇上一软,就被谢时饮嘴对嘴亲了个正着。
郑卿瞳孔放大,在心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几乎要气笑了。
我是平头百姓,你是贵族时,压我一头,我不挑你理,现在劳资可是皇上!
嘴上发狠,郑卿用力把谢时饮的嘴唇一咬,铁锈味登时蔓延开来,同时手上一个巴掌就不客气的甩了出去。
“谢时饮,你好大的胆子。”
郑卿擦去嘴边血迹,呸了口唾沫。
谢时饮被推倒在床,虽然发丝遮住半张脸,但还是能瞧见瓷白脸颊上很快就显出了五个指印,看得出来郑卿用了十足的力道。
“孤是皇上,自问无半分亏待过你,如今凤君已经疯魔,口出狂言,未免太过放肆,你们谢家就是教养你这样伺候人的吗?”
郑卿说着欺身而去,占据完全的主导地位,她修长的手钳住谢时饮的下颚,手上般若琉璃的脉络显现,语带威胁的说道。
她现在不管谢时饮撞了什么妖魔鬼怪,是龙给她盘着,是虎给她卧着,都别想影响她做任务,她就不信,他能长出八只手五条腿翻出天来!
谢时饮脸颊被郑卿捏得变形,却仍然一副气煞人的死样,断断续续的说。
“陛下,你不是她,何苦自欺欺人,你有什么图谋,说与我听就是,你是不是她,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往事已过,人死灯灭,我与那人,不过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郑卿眯眼,将手中人的脸抬高拉近,几乎与自己鼻尖贴着鼻尖。
“还是那句话,孤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有一点你记住了,当好你的凤君,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不仅是你,你们谢家,都难不保发生什么意外。”
郑卿一边冷脸说着,一边轻扇了两下谢时饮的脸,示意他好好听进去,安分守己。
“另外,没有孤的允许,不要再碰孤分毫。”
感受到手中下巴微微点了点,郑卿这才松开了钳住谢时饮下颚的手,见其确实不再胡言乱语,遂满意扯了下嘴角。
望着谢时饮,郑卿又恢复了这段时间与之相处时的那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她抬手为他拢好发,理正衣襟,又用指腹帮他抹去唇边的血迹,那液体鲜亮如胭脂,给这张病脸和她的指尖都平添了几分旖旎。
她不在意的往谢时饮身上擦干净手,然后望着谢时饮柔声哄着,仿佛世上最疼人的妻主。
“谢郎,既然病了就好生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