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夜已深,竹蛉栖在树梢鸣叫,声音清脆悦耳,越发显出皇宫的安静。
一行人马静悄悄地快步走在宫道上,前方四名奴才掌着灯笼,两旁八个侍卫持着刀剑,后面并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奴才仆从,原来是皇帝的凤撵,只见其正轻微的晃悠着快速前进。
这个时间点,这场景在皇宫的夜里并不常见。
李寻芳抬眼望向撑着脑袋假寐的皇帝,心里觉得是越来越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了。
半个时辰前,皇帝还在宝罗殿勤劳的批折子。
但后来朱正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凤君谢氏不慎跌入河中,请皇帝去看一看。
原本依照她观皇帝这一个多月来对凤君的上心程度,认为乍闻这消息的皇帝肯定会非常的焦急担忧,立马前往,但十分出人意料的是。
书桌前的皇帝得了他的通报,像是没听清她说的事一般,只是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笔墨书件,面上无甚表情的净罢手,又坐着喝了好一会儿的茶,才着她吩咐备轿前往朱正宫。
她几乎日日与陛下形影不离,如果说这宫中,谁对陛下最了解,那满宫上下定无人比得过她。
但是现在,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深觉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
“皇上驾到——”
“微臣(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凤君现在如何了。”
皇帝神色担忧,发丝微乱,第一句话便是关切。
李寻芳看着这样的陛下,眼观鼻,鼻观心。
“回陛下,恕……臣等无能。”
“按道理说,凤君身体一向很好,虽不慎落水,但得奴才们搭救及时,因此即使受惊,也应无大碍,可是,可是……”
“问题就出在这,无论臣等如何开方把脉,用尽所能想到的全部法子,都无法令风君醒来,现在凤君的呼吸越发微弱,只怕……”
太医们说到这,语带哀戚,又乌泱泱跪满了一地。
郑卿听了拧眉,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原世界中,凤君谢时饮也落了次水,但经过太医院诊治,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但现在这些人却说其昏睡不醒,只怕性命垂危是怎么回事?
刚刚她在宝罗殿方得消息,也是与W33通了个气,知晓其定然无事,才慢吞吞过来打算又刷一波好感度的,现在却告诉她,人要不行了?
“W33,怎么回事,这任务线怎么又崩了,这攻略对象濒死你居然都没有播报的!这发展和你说的不一样啊,谢时饮要死了,你什么看法?”
【回答宿主,W33正在努力查看剧情,检测中,请稍候。】
郑卿也不指望系统能给出什么像样的法子了,还是先用个什么法宝把任务对象命给保住吧。
遂不再理会跪着的一群人,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谢时饮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干裂,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与之前郑卿见到的生机勃勃美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郑卿找了找,心随意动,一颗冒着白色光晕的药丸凭空浮现眼前,她接住这颗包治百病的药,坐到床边,将谢时饮扶起来,掰开嘴巴,将药塞了进去。
快咽吧活爹,这药好贵的。
嗯?没咽下去。
郑卿拿起桌上水壶,又给其猛灌一大口,黄色的茶水洒落被褥衣裳也毫不在意。
确认人把药吃了下去,郑卿也没把人放开,双眼定定的看着怀里的男子,病态难掩其姿色,皮肤和刚剥壳的鸡蛋般,剑眉入鬓,直鼻若削。
突然,嘤咛一声,怀中男子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干裂的嘴巴也微微张开。
这是梦魇了?
郑卿看着谢时饮的反应,有些奇特。
他这痛苦的样子与这次任务线走歪有关联吗,这是令其昏睡不醒的原因吗。
郑卿很好奇,她想要知道导致剧情不按剧本走的一切原因,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想错过。
但谢时饮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看来这系统给的药也不是药到病除嘛,还是得有个过程。
“来人,凤君醒了,快给他瞧瞧。”
郑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见人始终不醒,觉得无趣,便宣了人进来接管后续事宜,赶紧把人治好。
“太……”
正当郑卿百无聊赖之际,一回头,就见父后挥手免了通传,扶着朱慈公公的手走了进来。
未戴珠钗,不施粉黛,唇色有些白,这百里忆辰显然也是突然收到消息赶来的。
“儿臣给父后请安。”郑卿低头行礼。
“皇帝,凤君这会怎么样了?”
百里忆辰开口直奔主题,他与谢时饮虽差着辈分,但实际年龄也就隔了八岁,作为后宫中唯二的两个男人,关系还算不错。
“回父后,凤君这会已无大碍,太医们正在里面,父后无须担心。”
郑卿扯着嘴角回答道,显得有些强颜欢笑。
百里忆辰自是知道皇帝最近与凤君感情升温,几乎日日都歇在朱正宫的事,如今看其这副样子,哪有什么不明白。
“朱慈,好好问问下面人怎么回事。”
百里忆辰侧头吩咐,主子出事,这是要问责了。
郑卿扶过百里忆辰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等待时间慢慢流逝。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太医江衡疾步走了出来,柳眉轻蹙,欲言又止。
“回皇上,凤君已经醒了,只是……”
郑卿面上焦急,心里却是平静的无奈,又来了。最近失控的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现在她直觉江衡的话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凤君人看着有些不大对劲……嘴里一直念着什么……。”
“说。”
郑卿实在不耐烦这男人磨磨唧唧的样子。
“凤君嘴里一直念着什么陛下死啊,活了之类的疯言疯语!”
回完话,太医江衡已经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力道之大,让人膝盖也跟着痛了一下。
“放肆!”
百里忆辰一声厉喝,屋里奴才婆子瞬间全部匍匐在地。
“江太医你好大的胆子!”
“太皇父后恕罪,太皇父后恕罪,微臣若有半句虚言,必遭五雷轰顶。”
郑卿看着眼前事态的发展,默不作声。
系统还在检测剧情,没有半分回应,她现在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得是见到人问清楚才是。
郑卿理了理头绪,安抚道。
“父后息怒,想来是时饮那出了什么变故,孤进去瞧瞧。”
郑卿摆袖正准备提步进里间之时,一名十六七的少年从里面小跑出来,跪着拦在了郑卿前面,是谢时饮的贴身奴才池方。
“奴才求陛下留步,凤君受了惊,这会神志不清,言语多有冒犯,恐冲撞了陛下,求陛下留步。”
郑卿见连贴身奴才都这番说辞,对于谢时饮现在的状况是越发好奇了。
她低头看了下挡住路的池方,不甚在意,言简意赅的说了句“无妨”,便直接进去了。
池方跪在地上,看见皇帝进去的背影,眼泪哗哗的掉。
他心疼主子生病,也害怕主子受到皇帝责罚,他能做的只是冒死拦上一拦,好在皇帝仁厚,说了无妨。
现在的他真心盼望主子快点好起来,不要触怒陛下。